第108章 冰水鮟鱇(第2页)
“哗”的一声水响,图塔?乔玛竟眨眼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旋即平复的水纹。沙美拉盯着密棘鮟鱇嘴边绷紧的皮绳,那牛皮绳正随着鱼鳃的开合微微颤动,像条不安分的小蛇。她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倒真快。”说着伸手掰开鮟鱇布满利齿的嘴唇,指尖被锯齿状的牙齿硌得生疼。她看着被困在獠牙后的图塔?乔玛,故意拖长语调问道:“这样……就算钓到了?”
图塔?乔玛正用脚死死撑着鱼嘴,避免被那深渊般的喉咙吞噬,鞋掌被锋利的牙齿硌得生疼,几乎要被刺穿。他用手拽了拽皮绳,却发现绳子已被鱼唇夹得死死的,纹丝不动,像被焊在了里面。只好冲沙美拉喊道:“帮我拉一下绳子!上面的人看到动静,就知道我抓住它了!”声音因憋气而有些发闷,带着气泡破裂的“滋滋”声。
沙美拉望着他双手紧抓巨大圆柱状鱼齿的模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缝间还渗着被牙齿划破的血珠,在水中晕开淡淡的红雾。她嘴角勾起抹戏谑的笑:“这叫你抓住它了?我瞧着,倒像是它抓住你了,成了它的盘中餐。”嘴上虽调侃,还是冷哼一声,伸手拽了拽皮绳,绳子在水中划出道浅浅的弧线,像条银蛇掠过。
突然,皮绳“嘣”地一声被绷直拉紧,像根即将断裂的钢丝,在水中发出细微的震颤声。察觉到危机的密棘鮟鱇猛地剧烈摆动身体,庞大的身躯在湖底掀起浑浊的泥沙,像一锅被打翻的浆糊。它向后急速退缩,带起强劲的水流,冲击得周围的水草东倒西歪。舟船上的沼泽人们见状,拼命拽着皮绳,手臂上的肌肉紧绷如铁。木桨深深插入湖底试图稳住船身,独木舟却还是被带着向前滑行,船底与湖底的卵石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像骨头被嚼碎的声音。片刻后,密棘鮟鱇又像块巨石般安静地趴在湖底,仿佛刚才的挣扎只是幻觉。舟船上的沼泽人喘了口气,再次发力拉绳,鮟鱇便又向后猛退,如此反复拉锯了数次,湖底的淤泥被搅得像锅稀粥,连光线都被遮得昏暗了几分。
沙美拉挥手掸了掸面前被搅起的泥沙,眉头皱成个川字,那些细小的泥粒钻进她的眼睛,让她有些不适。她低声骂道:“真啰嗦!”说着游到密棘鮟鱇宽阔的背部,那布满褶皱的皮肤像块粗糙的老树皮。她指尖突然弹出尖刀般的利爪——指甲泛着幽蓝的寒光,像淬了冰的匕首,猛地刺入鱼背,只轻轻一挑。那巨大的鮟鱇鱼便瞬间僵住,不再挣扎,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嘴巴也变得松垮无力,原本紧闭的鱼唇缓缓张开,露出里面森白的牙齿,像排锋利的碎玻璃。
图塔?乔玛趁机用尽全力推开鱼嘴,那布满利齿的深渊缓缓张开,他像挣脱陷阱的困兽般猛地钻了出来。一手攥着根尖锐的鱼牙——齿尖还沾着冰凉的黏液,一手死死抓着浸透水的皮绳,绳结在掌心勒出深深的红痕。湖面的族人见状,急忙抛下绳索将他合力拖上水面,水珠顺着他的发梢、衣角滚落,在独木舟的木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折射着细碎的阳光。
看着那条长度超过独木舟的密棘鮟鱇肚皮朝天飘在水面,银灰色的腹部泛着死气沉沉的白,鱼鳍无力地耷拉着。沼泽人们急忙“扑通扑通”跳入湖中,水花溅起半尺高,他们用粗壮的麻绳牢牢拴住鱼尾,绳结缠了三圈才罢休。几人划着一只独木舟,奋力将这庞然大物拖向湖边,木桨搅动湖水发出“哗哗”声响,惊得水鸟扑棱棱掠过水面,翅膀带起的水珠像一场微型的雨。
沙美拉来到岸边的浅水区,水没过她的腰际,发梢的水藻垂在肩头,像串碧绿的璎珞。她看着被远远拖走的鮟鱇,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惋惜又有无奈。她不禁有些动容道:“它曾经是我最勇敢的士兵,在湖底守护着星石,夜晚时棘刺灯能照亮半片湖沟,如今却要被你们大卸八块填进肚子。”
图塔?乔玛站在小舟上,用粗糙的麻布擦着脸上的水珠,麻布吸饱了水,沉甸甸地坠在手中。他再次将皮绳紧紧捆在腰上,绳头系了个死结。他盯着沙美拉,嘴角带着丝嘲讽:“你这是感同身受吗?或许你可以想想你的猎物。”......
一条条密棘鮟鱇被陆续钓到水面、拖到岸边,银灰色的鱼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鳞片偶尔反射出刺眼的光斑。沙美拉看着沼泽人熟练地用弯刀切割鮟鱇,刀锋划过鱼皮发出“嗤嗤”声响,雪白的鱼肉与暗红的内脏暴露在空气中,散发出浓重的腥气,混杂着湖水的清冽。她走近图塔?乔玛,语气里满是挖苦:“鱼肉可以填饱肚子,鱼脂可以熬成灯油照亮草屋,棘刺可以打磨成鱼骨标枪,你们倒是把这鱼利用得一干二净,连鱼鳔都要拿去晒成干货,真是一举多得呀。”
披上褚色麻衣的图塔?乔玛拿起一根坚硬的鮟鱇棘刺,那棘刺顶端还残留着微弱的磷光,在阳光下像颗小小的星辰。他用指头轻轻摸摸锋利的尖端,指尖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低声道:“天气冷了,鱼都潜到了深水,渔网很难捕到它们,我们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族人饿死。”
沙美拉望着远处灰蒙蒙的湖面,水天相接处像蒙着一层薄纱,忽然道:“尹更斯要是再往北边一些就好了,那里的鱼群更繁盛,水温也更适合鮟鱇生存。”
“那样就会更冷,冷到连骨头都能冻裂,我的族人都会死掉。”图塔?乔玛皱起眉头,眉头间的沟壑能夹住蚊子,语气沉重,“以前有过那样的寒冷,湖面结着厚厚的冰,人走在上面都不会塌,能跑马。穿着茅草衣的族人,常常在半夜被冻得没了知觉,第二天就成了冰雕。”
沙美拉挑眉道:“我来之后还没见过那样的寒冬,已经好几百年了。湖水结冰?”
图塔?乔玛拿起一块鲜红的新鲜鱼肉,鱼肉上还沾着细小的鳞片,像撒了层碎银。他走到先祖石前,那石头在阳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布满青苔的纹路像老人脸上的皱纹。他将鱼肉恭敬地摆在地上的木盘里,木盘边缘刻着简单的鱼纹,然后双膝跪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跪拜道:“鲜鳟以奠,先祖庇佑我族度过寒冬,子孙绵延,生生不息!”声音低沉而虔诚,在空旷的岸边回荡,惊起几只栖息在石缝里的麻雀。
看着图塔?乔玛虔诚的样子,沙美拉翻了个白眼,白眼珠在阳光下像颗白石子,语气里满是不屑道:“还真把这破石头当祖籍圣地了!你们这些陆人,就是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仪式,石头能填饱肚子吗?”
图塔?乔玛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向沙美拉道:“那次大冰封,冻死了大部分人。有些人向南迁徙,去了安卡图丛林,那里温暖湿润,繁衍生息,就有了现在那些纹身的黑水沼泽人;还有些人舍不得离开故土,留在了尹更斯湖,在狼人们的帮助下,分食猎物,才艰难度过了几个寒冬。”
沙美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瞳孔里的绿光闪烁不定,像两簇跳动的鬼火:“你坠落到尹更斯比我晚了足足五十年,怎么知道这么多陈年旧事?”
“塔不提沼泽的崖壁上刻着这些。”图塔?乔玛盘腿坐在先祖石前,闭上眼睛开始冥想,阳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些壁画,用赭石和炭黑画成,记录着鲁姆图人的过往,每一笔都是血和泪。”
“越是同根同族,厮杀起来就越激烈,真是可笑又可悲!”沙美拉感慨着,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像只偷腥的猫,又低声试探道,“与其在这里内斗,还不如咱们早点去攻打巨石城。我听说那里的粮仓也快空了,估计他们现在也是肚子空空,正是个好机会!”但见图塔?乔玛始终沉默不语,像尊入定的石像,连呼吸都变得悠长缓慢,沙美拉悻悻地撇撇嘴:“那我还是回湖底睡个觉吧,顺便安慰一下我那些头上带灯的乖巧大狗狗,今天被你们这么折腾,肯定心灵上饱受创伤,得给它们带点吃的赔罪!”说着,她转身跳入湖中,瞬间消失在湖水深处,只留下一圈淡淡的涟漪,像块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慢慢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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