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司隶诡局(四十五)(第2页)
“遵令!”
命令传下去后,士卒们整齐响应并迅速四散而去。
田丰领着众人上了点将台,挑起个话头,一边看士卒捕捉猫狗,一边随意闲聊。
令狐毫没有参与,而是找上了处于边缘的县尉,走过去问道:“县尉,如何称呼啊?”
“呃……”县尉拱了拱手,犹犹豫豫也不作答。
“扭扭捏捏,不似男儿!说,姓甚名谁?”
“呃……本官……下官……在下……姓冯……”
“冯?”令狐毫有些诧异,眼神一挑,问,“那个冯?”
“是……唉!”县尉有些懊恼,一拍大腿道,“在下乃是县令族侄。”
“冯氏出了一个县令、一个县尉,倒是有些本事。”令狐毫点了点头,又问,“只是同出一门,应该不能同处一县吧?”
“将军也一定以为我是靠族叔才能出任此职的吧?”
“本将在与你说律令。”
“将军不怪我?”
“怪你什么?本将在和你谈律令,律令地方官同出一门不可在同一县任职。你想对本将说什么?”
“将军不愧是军中将领!”县尉行了一礼,苦笑道,“世人皆以为我是靠族叔才有的今日……”
“谁管你怎么有的今日?”令狐毫很是不耐烦道,“本将问你为什么会和冯县令共处一县。”
“在下也不知啊。在下是由高顺将军举荐做的县尉,高顺将军被调回后,族叔才来做的县令。”
“你说什么?你是说冯县令是在朱灵将军镇守成皋时才出任的县令?”
“也不是。不过族叔只比朱灵将军早来了几个月。在下也不知会是族叔……”
“行了行了。”令狐毫摆了摆手,“太乱了,本将不想捋顺你们家的家事。你也是带兵之人,你看我麾下儿郎如何?”
“平生仅见。”县尉的眼光相当不错,直接指出了校刀手厉害之处,“将军麾下将士身穿重甲,却能动若脱兔,灵活敏捷、配合精妙。场内只有猫狗啸叫,却无人声呐喊,只有百战精锐才能做到。”
“那你觉得他们配合哪里精妙了?”
“中军稳步推进挤压场地,游骑左右包抄扰乱视线、吸引注意,杀招则是跟随其后的突骑。找准时机切入战场,分割敌阵、斩杀敌将,中军跟进,围剿残兵。当真干净利落!”县尉指着一伍正在捕捉狗群的士卒赞叹,“五人便能用出战阵破敌之策,将军麾下勇士在战场上,恐怕无人能够击溃。”
“溃败?哼!在我等面前,溃败的只有敌人。”令狐毫一脸骄傲地说,“想不想见识一下我军军阵?”
县尉闻言大喜,赶忙行礼道:“吾之所愿,不敢言尔。”
“看着吧……”令狐毫卖了个关子,不再多言。
等到校场中猫狗都清理干净,令狐毫免了头名的操演后,便命令士卒们演练军阵。
相较于分队捕捉时令人眼花缭乱的惊艳表现,校刀手操演军阵反而平平无奇,只是一道阵列外加士卒们跟着口号机械般挥舞长刀,似乎没什么看头。
然而内行看的是门道,县尉此时却双眼放光激动不已,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横斩、下劈、横斩、下劈……”县尉一遍遍重复着两个词汇,半晌后转头兴奋地说,“每一招的幅度几乎相同,一二排在互相掩护中错位进攻,何人可挡?无人可挡!”
“冯县尉眼光倒是不错。”令狐毫没想到县尉能一眼看出其中关键。
县尉闻言立即说:“那是当然!在下苦研兵书十余载,怎能看不出其中关键?当真厉害!三四排以手弩辅助,敌军根本不可能有反击时间,只要将士们体力充足就能一直杀下去,分割敌阵轻而易举。”
“冯县尉对兵事如此了解,为何做了个县尉?为何没有从军?”令狐毫有些好奇。
县尉闻言精神一下子就垮了,很是无奈地说:“将军,这里可是虎牢关,天下雄关之首,兵家必争之地,防御重中之重。殿下麾下猛将众多,等闲人根本不可能在此驻守,在下只能以县尉的身份来到此处,希望能够在此发挥才能,哪知有左军镇守,他人根本无胆进攻,在下也只能每日靠巡城打发时日。”
“如此说来,你还是一个郁郁不得志之人了?”
“唉……也不能这么说。”县尉低着头,叹息,“十年磨一剑,不是为了砍瓜切菜,而是为了或保命、或搏命的那一击。一辈子蹉跎倒也无妨,就怕机会摆在眼前却没有本事,只能徒劳哀叹。”
“不对吧,你哀叹的次数可不少啊。”
“本不会如此,只因见到如此猛士心中情绪难以抑制,不甘而已。”
“只是不甘吗?”令狐毫眼神微动,提议,“不如你我过上两手?”
“在下?”县尉指了指自已,赶忙拒绝,“在下手中士卒都不够将军麾下猛士十个人砍杀,还是不要徒增笑料了。”
“并非如此。你我过招,不用士卒上阵,只比推演。”
“这……”
“推演攻防,就以成皋为地。我军五百,守军两千。”
“不好吧……守军四倍?还以城墙为依托?”
“没什么不好。双方递交战术,但你不知我军行踪。”
“既然如此。”县尉来了兴致,点了点头,“请将军指教。”
“好。丑时初刻,我以一百将士偷袭东北角。”令狐毫率先发动了进攻。
县尉也不客气,直言道:“东北角有铜镜烛火照明,五十步内便已发现你军,我以床弩压制,弓弩齐射,将军一百人全员战死。”
“非也。我军目力极佳,铜镜照明总有疏漏,我军从疏漏缝隙中穿过,越过护城河,爬上城墙……”
“不可能。成皋城高,不用工具无法攀爬,携带长梯必被我军发现。”
“我军携带抓钩,钩上有厚布裹缠,登城无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顷刻间构筑起了一块极为激烈的战场,双方绞尽脑汁,奇计频出。
可惜县尉手中虽然有两千士卒,但单兵实力太弱,且两千士卒散布在成皋城墙上漏洞百出,几番救火之下,最终被令狐毫攻入城池。
不过县尉并不想放弃,依旧奋力组织人马在城中围追堵截,试图用对地形的熟悉来绞杀令狐毫。
令狐毫仗着校刀手实力强悍,总能突破围堵在城中乱窜,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昨日冯才安排的那座庄院。
“我守此庄院,封堵大门,四角以弓弩手封锁四面道路,你根本无法攻破。此时你已士气无多,只要坚持一日,我再率领精锐杀出,成皋必破!”
“哈哈!将军可走入了死路。”县尉大笑一声,说道,“此庄院房舍低矮,周围又多有阁楼,只要我军攀上阁楼,便能居高临下……嗯?”
县尉说着说着愣了一下,再抬头看到令狐毫那冰冷的眼神差点当场吓死,双腿颤抖不止,身形佝偻不自觉向后退去。
令狐毫上前一步想要逼问,忽听得人群中传来阵阵笑声,田丰和冯才似乎聊到了什么开心事,周围人也跟着大笑不止。
令狐毫见状一把揽住县尉,低声问:“昨夜你为何没来迎接尚书?”
“我……我……”
“快说!否则立即掏出你的心肝!”
“昨日在府中看舞姬跳舞,多喝了许多酒水,午时便醉得不省人事……”
“只因为这个?”
“呃……舞姬身姿妖娆……在下……”
“哼。那冯才为何将我等安排在此处?”
“在下也不知道呀……”
“相邻庄院是否有人埋伏?”
“没……没有吧……谁敢埋伏将军啊?那岂不是要造……造……”
“禁声。”令狐毫捂住县尉的嘴巴,继续追问,“是否有人在监视我等?为何冯才能如此迅速知道我等行踪?”
“呜呜……在下真不知道呀……平日里都是族叔管事……”
“守城兵马他也能调动?”
“这肯定调动不了!”县尉赶忙否认,“没有在下的印信,谁也调动不了……将军!您不会以为……”
“哼。我等一来,你便喝醉了,会是巧合吗?”
“不可能!我们叔侄二人对殿下忠心耿耿……”
“二位在做什么,怎么如此……姿态?”冯才走过来看向两人。
令狐毫放开县尉,对冯才说道:“我二人刚刚在推演攻防,战至酣处,不自觉有了些冲突。军人嘛,难免用拳脚交流。”
“胡闹!不是在说将军。”冯才解释一句,转头对县尉喝道,“令狐将军手下乃是军中精锐,就凭你那些整日游手好闲的人,也敢在令狐将军面前造次?还不道歉!”
“是是是……”县尉死死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二人的脸,赶忙道歉,“在下有眼无珠,冲撞了将军,还望将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