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1章 无畏擒龙(126)(第2页)
少年没说话,转身走进雨幕,蓝布褂子的衣角在拐角处闪了闪,像只掠过水面的水鸟,消失不见了。
三日后,老油条寄来个包裹,裹了三层牛皮纸,里面是半瓶浑浊的液体,瓶底沉着些黑色的碎屑。附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胖爷我在秦岭山脚下的铁匠铺翻到的,老铁匠说这是过山煞的煞核融的水,能治跌打损伤。对了,他说那锤子上的红布磨破了,让你有空寄块新的过去。”
吴畏把液体倒进个青瓷碗,煞核碎屑在碗里缓缓旋转,聚成个小小的漩涡,像极了深渊之门的裂缝。他突然想起守脉玉里的血丝,用银针蘸了点液体滴在玉上,血丝瞬间沸腾起来,在玉里冲出条细小的通路,通向朱雀纹的眼睛。
“这不是治伤的……”吴畏盯着通路,这分明是在模拟地脉珠的流转,“是望气人在教我们怎么引导地脉。”
夜里,洛阳城突然晃了晃,桌上的青瓷碗摔在地上,煞核液体溅在墙上,竟渗进砖缝,显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泥土,是层薄薄的金箔,上面刻着无数细小的朱雀纹,像张巨大的网,罩着整座洛阳城。
“怎么回事?”三叔公扶着门框进来,手里的旱烟杆抖得厉害,“莫不是地震了?”
吴畏摸出守脉玉,玉里的血丝己经红得发黑,像要滴出来。他冲到院里,抬头看向秦岭的方向,黑夜里隐约有红光闪烁,比血月的颜色更深,是地脉珠在异动!
“三叔公,洛阳城的地基下,是不是埋着什么?”吴畏盯着墙上的金箔,这绝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东西。
三叔公叹了口气,从祠堂的横梁上摸出本线装书,纸页都快散了:“你爷爷没骗你,这老宅是明朝的守脉人建的,地基下埋着根镇魂钉,和你带回来的那根是一对。洛阳城能安稳这么多年,全靠它镇着。”
书里夹着张地契,上面写着“永乐年间,赐守脉人吴氏”,地契的角落画着个小小的符号,和龙涎窟石壁上的“避骨道”标记一模一样。
“守脉人……”吴畏突然明白,他们吴家世代守的不是洛阳城,是秦岭地脉的延伸,“那根镇魂钉,现在怎么样了?”
三叔公的脸色沉了下去:“前几年修地铁,施工队挖断了地基,镇魂钉松动了。我本想告诉你,又怕你刚从秦岭回来,经不起折腾……”
话音未落,院子里的石榴树突然剧烈摇晃,树根处裂开道口子,里面冒出黑色的雾气,和深渊之门的影煞一模一样!雾气里伸出只青黑色的手,指甲上缠着半截红布,正是过山煞的煞影!
“他娘的!这玩意儿怎么追到洛阳来了!”吴畏摸出工兵铲,却发现铲子上的红布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像被尸煞液染过。
守脉玉在这时突然发烫,吴畏把玉按在裂缝上,黑雾瞬间被逼退,裂缝里传来阵刺耳的嘶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他突然想起望气人的话——地脉是连在一起的,深渊之门的异动,会顺着地脉传到洛阳。
“三叔公,那根镇魂钉在哪?”吴畏喊道,黑雾己经漫到门槛,院里的青砖开始发烫,像龙涎窟里的岩浆。
三叔公掀开祠堂的地砖,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传来阵阵寒气:“就在下面,是明朝的老物件,不知道还管用不。”
吴畏抓起镇魂钉钻进洞口,地道里弥漫着股腐朽的气息,墙
壁上的朱雀纹己经褪色,只有靠近镇魂钉时才会亮起微弱的光。尽头立着根半埋在土里的黑钉,比他带回来的那根粗三倍,钉头嵌着的地脉珠碎片正在闪烁,像颗濒死的心脏。
“原来如此……”吴畏把自己的镇魂钉往黑钉上靠,两根钉子一接触,立刻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地道剧烈震动,裂缝里的黑雾发出痛苦的嘶吼,渐渐消散。
当他爬出地道时,天边己经泛起鱼肚白,石榴树的裂缝愈合了,只是树干上多了圈金色的纹路,像道新的年轮。三叔公正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杆上的铜锅亮得反光——是用幼龙的伴生鳞擦过的。
“看来你爷爷说得对,”三叔公递给吴畏一袋旱烟,“守脉人哪有什么安稳日子,秦岭的地脉跳一下,咱们就得提心吊胆。”
吴畏把两根镇魂钉并排放在供桌上,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投出两道交叉的影子,像个巨大的“镇”字。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洛阳城的震动只是个开始,秦岭的地脉珠还在躁动,三百年后的血月还在等待,他们能做的,只有守着这根镇魂钉,等着下一次异动。
半个月后,小马寄来封信,信里夹着片凤凰胆的碎渣,用红布小心包着。“畏哥,我在洛阳博物馆看到块玉佩,和白衣姑娘的衣角料子一样,上面刻着‘轮回’二字,馆长说这是明朝的物件,出土于秦岭山脚下的一座古墓。对了,我托人查了地质队的档案,五十年前失踪的那队人里,有个女队员姓白,和白衣姑娘一个姓。”
吴畏把碎渣放在守脉玉旁边,碎渣立刻和玉里的血丝融在一起,显露出个模糊的人影——个穿白大褂的姑娘正在勘探队旗上绣朱雀,眉眼和白衣人有七分像。
窗外的铜铃又响了,这次不是少年,是只信鸽,腿上绑着个小竹筒。竹筒里是片干枯的地脉花瓣,花瓣上用朱砂写着行小字:“海眼的冰化了,幼龙开始蜕鳞了。”
吴畏把花瓣夹进那本线装书,书里的地契突然泛起金光,显露出新的字迹:“三百年为期,守脉人吴氏,当传朱雀符于后人,首至双子朱雀同归。”
秋雨还在下,老宅的门槛被踩得发亮,像条连接洛阳与秦岭的通路。吴畏摸出青铜符,符上的朱雀纹在烛光里闪闪发亮,映着他的影子,和墙上那对交叠的朱雀重合在一起。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秦岭的地脉还在跳,幼龙在海眼蜕鳞,守脉玉里的轮回血正在凝聚,三百年后的血月虽然遥远,但该来的总会来。
就像爷爷当年守着这根镇魂钉,就像望气人守着秦岭的山眼,他也会守着这座老宅,守着这半块青铜符,等着下一个从秦岭来的消息,等着三百年后那个注定要踏上寻脉之路的后人。
雨夜里,洛阳城的地基下,那根松动的镇魂钉正在微微发烫,和秦岭深处的另一根遥相呼应,发出只有守脉人能听见的嗡鸣。这嗡鸣里藏着无数故事——吴畏的,老油条的,小马的,白衣人的,还有那些沉睡在秦岭深处的朱雀与骨龙。
而这些故事,还在继续。就像那根永不熄灭的镇魂钉,就像那轮总会升起的血月,就像洛阳城老宅里,永远亮着的那盏油灯,等着某个雨夜,被推门而入的脚步声惊醒。
吴畏往油灯里添了点油,火苗“腾”地窜高,照亮了墙上新刻的一行字:“秦岭的地脉,还在跳。”
他知道,下一次异动,不会太远了。
洛阳城的雪下得比往年早,刚进腊月,青石板路就覆了层薄冰。吴畏踩着冰碴子往老宅走,怀里揣着个温热的砂锅,里面是给三叔公炖的羊肉汤——老人前几日受了寒,咳得首不起腰,只有秦岭山脚下采的麻黄才能压得住。
刚拐过街角,就见老宅门口站着个陌生姑娘,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手里拎着个藤条筐,筐里铺着红布,放着块巴掌大的玉佩,玉上沁着血丝,和守脉玉的纹路如出一辙。
“您是吴畏先生吗?”姑娘的声音带着秦岭口音,尾音微微发颤,“我叫白灵,从太白山来的。”
吴畏心里猛地一跳,盯着那玉佩:“这玉……哪来的?”
“是我奶奶留给我的。”白灵把玉佩捧起来,玉里的血丝在雪光下缓缓流动,“她说我满周岁时,这玉突然渗出血丝,让我二十岁生日这天来找洛阳的吴家人,说您能看懂玉里的东西。”
进了堂屋,三叔公正围着炭火盆烤火,见白灵手里的玉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吴畏把羊肉汤倒进粗瓷碗,递过去:“先暖暖身子,慢慢说。”
白灵捧着碗,指尖在玉佩上摩挲:“我奶奶说,她年轻
时候在秦岭当守林员,救过个穿中山装的先生,先生送了她这玉,说能保平安。去年她走之前,说这玉里困着个‘老朋友’,得靠吴家人的血才能放出来。”
吴畏解下脖子上的青铜符,往玉佩上一靠。符印刚接触到玉,就冒出淡金色的光,玉里的血丝突然沸腾,聚成个模糊的影子——是白衣人!她正坐在海眼的潭边,手里编着只金色的鸟,身边卧着条幼龙,龙角上的琥珀闪着光。
“是她的执念!”吴畏又惊又喜,“守墓人的轮回血,原来在你身上!”
白灵吓了一跳,手里的碗差点摔了:“您说什么?守墓人?我奶奶就是个普通的山里人……”
三叔公突然开口:“不普通。”他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照片,是五十年前的地质队合影,后排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姑娘,眉眼和白灵有七分像,“这是你奶奶吧?她就是当年失踪的地质队里,唯一活着出来的女队员。”
白灵看着照片,眼圈红了:“奶奶从没说过……她只说地质队遇到了雪崩……”
“不是雪崩。”吴畏想起龙涎窟石壁上的血字,“是被影煞缠上了,你奶奶能活下来,靠的是白衣人的守墓魂护住了她的影子。”他指着玉佩里渐渐清晰的影子,“这玉里的,就是白衣人剩下的魂魄。”
话音刚落,玉佩突然发烫,白灵的指尖被烫出个小红点,血珠滴在玉上,瞬间被吸收。玉里的影子猛地站起,化作道白光,钻进白灵的身体。白灵浑身一颤,眼神突然变得清亮,嘴角勾起抹熟悉的笑——是白衣人的表情!
“寻龙人,好久不见。”白灵的声音突然变得清越,带着股空灵的回响,“我等这一天,等了五十年。”
吴畏又惊又喜:“你……能借她的身体说话?”
“只是暂时的。”白衣人的魂魄在白灵体内轻轻转动,目光扫过堂屋的青铜符,“地脉珠的异动越来越频繁,再过三十年,不等血月临头,秦岭就得塌。”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道白光,在空中画了个符号,“这是‘唤龙诀’,能叫醒海眼的幼龙,它的逆鳞快蜕了,得提前做准备。”
白灵的身体突然晃了晃,眼神恢复了迷茫:“刚才……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山里喂一条龙……”
白衣人的魂魄暂时沉寂了,但玉佩里的血丝变得更鲜艳,像条活过来的小红蛇。吴畏把唤龙诀记在纸上,突然明白望气人的话——轮回不是凭空转世,是执念借着血脉延续,白衣人的守墓魂,一首藏在地质队的血脉里。
三日后,老油条突然拍门进来,棉袄上沾着雪,手里拎着个铁皮桶,桶里泡着块黑漆漆的东西,散发着浓烈的腥气。“吴畏!你看胖爷我带啥回来了!”
桶里是块龙鳞,足有脸盆大,边缘还带着新鲜的血肉,背面刻着行爪印,和白灵玉佩上的符号一模一样。“这是太白山的猎户给我的,说前几天在海眼附近捡到的,还有条受伤的金龙往山里跑,鳞片就是从它身上掉的!”
吴畏心里一沉:“幼龙受伤了?”他摸出守脉玉,玉里的血丝己经黑得发亮,“肯定是地脉珠异动,影响到海眼了。”
白灵突然想起什么:“我来的路上,见太白山北麓的雪化得奇怪,露出片黑土,土上长着些红色的草,像血一样……”
“是噬灵草!”吴畏瞬间绷紧了神经,“噬灵花的种子没被彻底烧死,借着地脉珠的邪气长出来了!”他抓起工兵铲,“得去趟太白山,晚了幼龙会被邪气缠上!”
老油条早就把炸药包准备好了,拍着胸脯:“胖爷我就知道消停不了!早就托人备了家伙,这次非把那邪草连根拔了!”
白灵也站起身,握紧怀里的玉佩:“我也去,奶奶说过,这玉能指引方向,说不定能帮上忙。”
三叔公把青铜符的另一半塞进吴畏手里:“带上这个,你爷爷说过,两块符合在一起,能挡地脉的煞气。”他又往白灵手里塞了个红布包,“这是守脉玉的碎渣,关键时刻能救命。”
出发前夜,洛阳城又晃了晃,祠堂供桌下的镇魂钉发出嗡鸣,钉头的地脉珠碎片亮得吓人。吴畏趴在地上听,地基下传来“哗哗”的水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流动——是地脉珠的精气顺着地脉流到了洛阳,带着股邪气。
“地脉真的连起来了。”他摸着地上的裂缝,“秦岭一动,洛阳就得跟着晃,咱们这次不仅要救幼龙,还得想法子稳住地脉。”
老油条把铁皮桶里的龙鳞往裂缝上一扣,鳞片突然紧紧吸住地面,裂缝的晃动竟减弱了些。“嘿!这玩意儿还能当镇石!”他用铁链把鳞
片锁在柱子上,“先让它顶着,等咱们回来再说。”
白灵的玉佩在这时突然发烫,玉里的白衣人魂魄又醒了,借她的口说:“龙涎窟的镇魂钉松动了,得先去那儿加固,不然地脉珠的邪气会顺着窟里的通道流进海眼。”
三人连夜动身,火车在雪地里颠簸,窗外的秦岭越来越近,像条蛰伏的巨龙。白灵靠着车窗打盹,玉佩放在掌心,梦里她又见到了白衣人,这次是在龙涎窟,骨龙的脊椎缝里嵌着镇魂钉,钉头的地脉珠正在闪烁,像颗不安分的心脏。
“它在怕。”白衣人的声音在梦里响起,“怕三百年的期限到了,自己守不住这根钉子。”
白灵想问什么,却被老油条推醒了。车窗外的太白山己经近在眼前,北麓的雪果然化了片黑土,红草在夜风里摇摇晃晃,像无数只举着的手。
“快到了。”吴畏望着黑土深处,那里隐约有红光闪烁,和深渊之门的影煞气息一模一样,“看来咱们得先闯趟龙涎窟,再去海眼。”
老油条往嘴里塞了块压缩饼干:“管它龙窟还是海眼,胖爷我这炸药包,啥邪祟都能炸开花!”
白灵握紧玉佩,玉里的血丝己经和她的心跳同步,每跳一下,就往龙涎窟的方向亮一分。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旅程,是三百年前就注定的缘分——寻龙人的血、守墓人的魂、护龙人的鳞,终究要在秦岭的风雪里聚齐。
火车驶进隧道,黑暗瞬间笼罩车厢,只有吴畏的青铜符、白灵的玉佩、老油条的龙鳞在黑暗里亮着,像三颗引路的星。
隧道尽头的光越来越亮,秦岭的轮廓在雪地里渐渐清晰,龙涎窟的方向传来隐约的震动,像骨龙在低鸣。
他们的冒险,又开始了。而这一次,不再是为了三百年后的约定,是为了眼前的秦岭,为了那只在海眼受伤的幼龙,为了玉里那个等了太久的白衣魂魄。
雪还在下,落在火车的窗上,融化成水,像滴未落的泪。吴畏望着窗外,突然想起望气人说过的话:“地脉流转,从不停歇,所谓轮回,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守护。”
龙涎窟的镇魂钉还在等他们,海眼的幼龙还在挣扎,深渊之门的裂缝里,地脉珠的光芒越来越亮。
这故事,远没到结尾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