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放风筝(第2页)
去江边的路上,邹善的帆布包沉得很。除了风筝、竹篾、蓝缎带,还塞着三顶宽檐帽——是他用旧牛仔布改的,帽檐缝了圈铜丝,能随便掰形状。“太阳毒,戴上。”他把帽子往两个孩子头上按,指腹蹭过林夜耳后的碎发,那里还有点昨天魔术表演蹭的荧光粉。
林昼扒着车窗,突然指着远处的芦苇丛尖叫:“哥!上次藏探测器的芦苇!”那片芦苇在江风中摇摇晃晃,像片绿色的浪。林夜“嗯”了一声,指尖在车窗上一点,水汽凝成个小小的船锚,锚链还在缓缓转动,很快又被风吹散,“夏侯叔叔说那片芦苇下周要清,怕缠住货船的螺旋桨。”
夏侯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清的时候叫上你们,说不定能再捡点能用的零件。”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转了半圈,车子稳稳停在老槐树下——这棵树有百年了,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上次搜“狼山第三滩”时,他们就在这棵树下歇过脚。
江风带着水汽扑过来,卷得蓝缎带直往天上飘。夏侯杰先试着放线,蝙蝠风筝刚飞起来半米,左翼突然往下沉,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尾巴!尾巴卷住了!”林昼急得直跺脚,蓝缎带在风筝尾端拧成了麻花。林夜没动,只是指尖对着尾巴虚虚一拂,麻花突然自己散开,缎带像朵花似的绽开,在风里舒展开来。
“这就对了。”林夜说着,风筝突然稳住,晃晃悠悠往上飞。铜铃在风里叮铃响,节奏像安全局训练时的报数声。夏侯杰举着线轴,胳膊上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线轴转动时,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稳住!再放三米就到顶了!”
邹善靠在老槐树上,看着风筝在天上飞。蝙蝠翅膀上的蓝缎带被风吹得鼓鼓的,在阳光下闪闪烁烁,真像只巨大的蝙蝠在云里穿。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带林夜穿越回现代的那天,这孩子也是这么盯着天上的云,眼神怯生生的,像只被暴雨淋透的小兽。现在却能站在江滩上,笑着喊“左边点!避开那只水鸟!”,指尖偶尔抬一下,风筝就灵活地拐个弯,比夏侯杰用手拽线还准。
“吃饼。”邹善从帆布包里掏出芝麻饼,饼是早上烤的,还带着余温。饼皮上沾着点芝麻,是他捏饼时指腹蹭上去的——那指纹比普通人大些,边缘带着常年握刀磨出的薄茧,“刚出炉的,凉了就不酥了。”
林夜咬了一口,芝麻香混着江风的潮气,突然指着风筝线:“夏侯叔叔,线松了点,刚才飞过水鸟时抖了下。”夏侯杰低头看线轴,果然见线松了半寸,他手腕一收,肌肉瞬间绷紧,线轴“咔”地锁住,风筝在天上顿了顿,又稳稳往上飞:“还是你眼尖!”
午后的阳光把江滩晒得暖暖的,林昼趴在草地上,数铜铃响的次数。“一百二十三声了!”他忽然坐起来,手里攥着个从沙滩捡的贝壳,“哥你看,这贝壳能当哨子!”林夜接过贝壳,指尖在壳口磨了磨,贝壳突然自己钻出个小圆孔,吹起来“呜呜”响,像货轮的鸣笛。
林夜翻出安全局的旧地图,摊在膝盖上。地图边角卷得像朵花,是夏侯杰从档案室找的,上面还标着十年前的码头位置。他用铅笔在“江湾芦苇丛”“老槐树滩”画了圈——这两处风稳,下次安全局团建能来放风筝。指尖划过“狼山第三滩”时,铅笔顿了顿,又很快移开——现在风里只有芝麻饼的香,不用想那些沉在江底的账本。
邹善坐在旁边擦刀,短刀在阳光下亮得晃眼。他没像平时那样用棉布擦,而是用片干净的芦苇叶,叶片顺着刀刃擦过,带起细碎的银光。刀鞘被他放在草地上,刚好接住林昼滚过来的铜铃——林昼追着铜铃爬,差点撞到他的膝盖。
“该回去了。”邹善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去,“晚了食堂的糖醋排骨就被夏侯杰抢光了。”林夜抬头时,看见老爹的影子落在草地上,又宽又厚,把他和林昼的影子都罩在里面,风筝的影子在旁边飘,像只巨大的蝙蝠护着两只小雏鸟。
收风筝时,夏侯杰正准备绕线,林夜突然按住他的手。“我来。”他指尖在线轴上一点,松开的风筝线突然自己往回卷,一圈圈绕得整整齐齐,比刚买的新线还规矩。夏侯杰看得直乐,肱二头肌随着笑的动作抖了抖:“这招教我呗!下次收训练绳能省一半劲!”
“夏侯叔叔要学魔法?”林昼凑过来,手里还攥着那个贝壳哨,“哥说魔法要天赋的!”邹善笑着把他捞起来,往他兜里塞了块芝麻饼:“学啥魔法,以后让你哥帮你卷就行。”
回去的路上,风筝尾巴的铜铃还在叮铃响,像串会跑的风铃。林夜靠在车后座,看着窗外的江水——江水被夕阳染成金红色,货轮驶过的浪花像撒了把碎金。他忽然碰了碰林昼的胳膊,林昼抬头时,看见他指尖在空气中画了个小蝙蝠,蝙蝠的翅膀上沾着片芝麻,是刚才掉在衣服上的,芝麻在夕阳里闪了闪,像颗小星星。
邹善从后视镜里看着,忽然把车速放慢了些。江风从车窗钻进来,带着铜铃的响、芝麻饼的香,还有孩子们低低的笑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转了转,真皮套的粗糙蹭过指腹,像摸着当年那把短刀的刀柄——只是现在,刀柄上沾的不是冰冷的血,是早上给孩子们递饼时,蹭到的芝麻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