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4章 星辰入怀
第一千八百零四章 :星辰入怀
凌羽将最后一块星图石板嵌进学堂的地面时,北斗七星的斗柄恰好指向檐角的铜铃。秋分的夜带着江南的潮气,石板上的凿痕凝着露水,像未干的墨,将“天枢”“天璇”等星名晕得模糊。身后传来苏瑶的唤声,裹着药香的暖意撞在微凉的空气里,碎成一片温柔:“进来吧,孩子们的安神汤熬好了。”
他直起身揉了揉膝盖,旧伤在夜里总格外执拗,像条冻僵的蛇在骨缝里蜷着。指尖划过“摇光”星的刻痕,这是他凿得最深的一笔,石板下藏着片北境的胡杨枯叶——是赵虎上个月托商队带来的,说“北境的叶子经霜,能镇住江南的潮气”。
“若雪在教孩子们认星呢,”苏瑶的身影立在廊下的灯影里,鬓角的狼毫簪泛着哑光,簪尾的红绳被月光浸得发亮,“拿着这盏灯,石板上的星图能看得更清。”
凌羽接过羊角灯,灯芯的光晕在星图上晃出细碎的涟漪。他忽然想起北境的星空,比江南的低,像块缀满碎钻的黑丝绒,压得人喘不过气,却透着股让人踏实的辽阔——像极了老将军临终前的眼神,浑浊里藏着片星河,说“羽儿,星星落在哪片土地,哪片土地就是家”。
“柳姨把北境的奶酒温在灶上了,”苏瑶的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腕,银镯内侧的“平安”二字硌着旧伤,“说要就着星图喝,才算应景。”
凌羽跟着她往学堂走,鞋底碾过石板的星轨,像在踏过一片凝固的夜空。学堂的门敞着,白若雪正站在星图中央,手里举着根竹教鞭,鞭梢缠着五彩绳,是孩子们用北境的羊毛和江南的丝线混编的。她教鞭点过“北极星”时,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浸了蜜:“这颗星在北境的夜空最亮,就像先生在咱们心里一样。”
孩子们的笑声炸开来,震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虎头趴在“银河”的石板上,胖手数着星星,嘴里念叨着“一颗星代表一个北境的叔叔,一颗代表江南的阿姨”,惹得白若雪红了眼眶,转身去擦眼角的泪——那是当年在尸堆里落下的毛病,见了温暖的场景就忍不住。
“先生你来给我们讲讲,”有孩子举着北境的星空图跑过来,图是毒蝎画的,边缘卷得像朵花,“毒蝎大叔说,北境的星星会眨眼,是因为胡杨林在跟风说话。”
凌羽蹲下身,指尖点在图上的猎户座:“你们看这三颗星,像不像赵大叔的断枪、柳姨的银簪,还有苏姨的药杵?”他忽然想起在北境的烽火台,他和弟兄们也是这样数星星,把猎户座说成“三英战吕布”,把银河说成“饮马的江”,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那这颗最亮的星,是不是代表牺牲的叔叔们?”虎头的手指戳在“天狼星”上,指甲缝里还留着白天玩泥巴的痕迹。
凌羽嗯了声,声音裹着夜风,落在星图上沉甸甸的:“他们变成了星星,就不会再冷了。”他往孩子们手里塞了些奶枣,是柳依用北境的奶皮子和江南的红枣做的,甜得能粘住牙,“这是他们托星星送来的糖。”
孩子们欢呼着去抢奶枣,白若雪走到凌羽身边,教鞭轻轻敲了敲“南十字星”:“苏姨说,这颗星在江南的夜空最明,像极了当年先生在黑风寨救我时,手里那柄剑的寒光。”
凌羽的目光落在那片星区,石板的凿痕里还留着他特意洒的荧光粉,是毒蝎从北境寄来的,说“这是西域的萤火虫屁股磨的,能在夜里发光”。他想起白若雪刚到身边时,总爱摸着他的剑鞘发抖,说“这上面有血腥味”,如今却能笑着说“剑光像星光”。
“柳姨在厨房烤了胡麻油饼,”白若雪的教鞭往厨房方向指了指,“说要让星星也闻闻香味。”
凌羽往厨房走时,听见柳依的锅铲声,混着奶酒的醇香,像支暖胃的曲子。厨房的窗台上摆着个瓦罐,里面泡着北境的苁蓉,酒液呈深褐色,是赵虎的珍藏,说“将军当年在漠北,就靠这玩意儿撑过了最冷的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