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的时光 作品

第1663章 冬雪覆盖旧战场(第2页)

雪人堆在演武场的中央,戴着小虎子的虎头帽,披着念念的红棉袄,手里还举着那柄断刀——是白若雪特意从祠堂取来的,刀身上的“忠”字被雪擦得发亮。孩子们围着雪人唱歌,调子是柳依教的《从军行》,唱得跑了调,却比任何军乐都动人。

正午的日头透过云层,在雪地上洒下淡淡的金辉。苏瑶在廊下煮着姜茶,铜壶里咕嘟咕嘟的声响混着孩子们的笑声,像首温柔的诗。柳依坐在她身边,把账簿垫在膝盖上,用炭笔在空白处画着雪地里的人影:凌羽教小虎子打拳,白若雪给念念梳辫子,王大叔在给马添草料。

“明年该给孩子们开个武学班了。”柳依忽然说,笔尖在“武学班”三个字上顿了顿,“不教杀人的法子,就教强身健体的,教怎么在雪地里走不摔跤,怎么辨别山里的毒草。”

苏瑶把姜茶倒进粗瓷碗里,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我教他们辨认草药,若雪教射箭,你教算账,凌羽……就教他们割麦子吧。”

凌羽恰好走进来,听见这话笑了:“好啊,再教他们酿酒,酿青梅酒,酿桃花酒,就是别学我当年,总喝烈酒。”

白若雪抱着念念跟进来,孩子手里攥着个雪球,正往凌羽的脖子里塞:“爹爹,雪人冷,要喝酒吗?”

众人都笑了起来,笑声震落了檐角的积雪,雪块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噗噗的响。凌羽接过苏瑶递来的姜茶,暖意顺着喉咙淌下去,熨帖得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在北境的寒夜里,苏瑶把最后半块干粮塞给他的瞬间。

傍晚时分,风雪渐大。祠堂里点起了炭火,噼啪的火星映着梁柱上的名录。王勇的名字旁,又多了几个新的名字,是少年兵和他的同伴们——他们没能回来,斥候说,他们在温泉山谷挡住了蛮族的突袭,最后点燃了火油,与敌人同归于尽。

柳依在那些名字旁,都画了小小的麦穗。

“他们没白死。”王大叔喝了口米酒,声音有些哑,“蛮族残部被打垮了,至少十年,不敢再来。”

白若雪把断刀轻轻放在供桌上,刀身映着炭火的光,像条沉默的龙。“我去看过那山谷,”她的声音很轻,“雪地里长出了新的草芽,绿油油的。”

苏瑶抱着念念,孩子已经睡熟了,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明年春天,咱们去那里种果树吧。”她说,“种桃树,种梨树,种能结出甜果子的树。”

凌羽望着窗外的风雪,忽然想起老将军赵猛临终前的话:“雪下得越大,明年的麦子长得越好。”他拿起那柄断刀,刀身的寒气透过掌心传来,却不再刺骨,反而带着种踏实的暖。

因为他知道,这刀守护的,从来不是冰冷的城墙,而是炭火旁的笑声,是廊下的姜茶,是雪地里的雪人,是孩子们跑调的歌,是所有在风雪里努力活着的,热腾腾的人间。

夜深时,风雪停了。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银辉。念念在梦里咯咯地笑,大概是梦见了雪人。凌羽坐在床边,看着苏瑶熟睡的侧脸,看着柳依在灯下补缀军旗,看着白若雪在院子里给那匹白马添夜草,忽然觉得,这八万字写不尽的江湖,不过是有人在冬雪里,把守护熬成了岁月。

而岁月最慷慨的馈赠,从来不是永不落幕的传奇,而是——

旧战场被新雪覆盖,新生命在暖炕头醒来,我们守着炉火,等下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