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2章 秋霜染透少年衫(第2页)
远处传来柳依的喊声,说祠堂的钟响了——那是村里有事的信号。众人赶到祠堂时,见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站在院子里,为首的那个左臂缠着绷带,正是去年在黑风口送石头的少年兵,如今他脸上的稚气少了些,多了道浅浅的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
“将军,”少年兵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激动的颤音,“蛮族余孽在关外集结,朝廷派来的信使说,要请您……”
凌羽扶起他,目光落在他缠着绷带的左臂上:“伤还没好?”
“不碍事!”少年兵挺了挺胸,“这点伤,比王勇哥差远了!”
祠堂里的空气忽然静了下来。王大叔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眼角的皱纹。苏瑶悄悄握住凌羽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微微的抖。
“麦子收完了吗?”凌羽忽然问。
少年兵愣了愣:“收……收完了,张婶说今年的麦磨出的面,蒸馒头能白十里地。”
“那就好。”凌羽转身看向柳依,“账算完了?”
“完了,”柳依翻开账簿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个大大的“丰”字,“各家的新麦都入仓了,过冬的柴火也备足了。”
白若雪走到少年兵面前,从腰间解下那枚“碎星”剑的剑穗,系在他手腕上:“这是当年凌羽送我的,说能辟邪。”银铃轻轻晃动,声音脆得像冰棱落地。
苏瑶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块平安锁,用红绳系着,锁身上刻着个“安”字——是她亲手雕的,用的是柳依找来的桃木。“带着这个,”她把平安锁塞进少年兵手里,“记得回来吃栗子糕。”
凌羽最后一个走出祠堂,转身时,看见梁柱上的断刀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旁边的名录里,王勇的名字被朱砂填得鲜红,像颗跳动的心。他忽然想起老将军说过的话:“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可只要根还在,就总有守下去的人。”
暮色降临时,他们送少年兵到村口。老槐树上的红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像双舍不得的眼睛。少年兵翻身上马时,忽然回头,对着凌羽、苏瑶、白若雪、柳依,对着蹲在门槛上的王大叔,对着所有送别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等我回来!”他的声音在暮色里传开,带着少年人的清亮。
马蹄声渐渐远去,柳依忽然轻声说:“他的剑法学得很像你。”
“他的性子更像若雪。”凌羽望着远处的地平线,那里的晚霞正一点点沉下去,“比我当年沉稳。”
苏瑶靠在他肩上,腹部的小生命轻轻踢了一下,像是在打招呼。“明年的果树,该让他来栽。”她说。
白若雪捡起地上的一根麦秆,放在嘴里吹着不成调的曲子,剑穗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响。“我教他射穿云箭。”
秋风吹过麦田,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人在低声应和。凌羽握紧苏瑶的手,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灯火,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而是像这麦田里的麦种,一茬接一茬,把根扎在这片土地上,把希望传给后来的人。
就像此刻,秋霜染透了少年的衣衫,却染不透他眼里的光;旧刀光藏在岁月的褶皱里,却护着新抽的枝芽。而他们,站在这秋收的季节里,左手握着沉甸甸的麦穗,右手牵着将要到来的寒冬与春天。
夜色渐浓,祠堂的灯还亮着。柳依在给少年兵的名字旁画了颗星星,白若雪在磨那柄断刀,苏瑶在给小棉袄缝帽子,凌羽坐在门槛上,看着天边的月亮,忽然觉得,这七万字写不尽的江湖,不过是有人在秋霜里,把希望种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