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尾罗宋汤 作品

? 25丶赐婚

25丶赐婚

青枝青柳闻言, 怒气冲冲道:“你胡说!”

看见她俩的反应,老夫人脸上的得意换成了十分。

娘家败落后老夫人就很少被召进宫,更没机会得见皇子。被太子殿下遣人将她们送回长兴侯府后, 老夫人真是害怕极了。

太子殿下先是派人将她们送回府里,又将儿子送到他的别院,还专门让定国公府照顾讨债鬼......

於是老夫人便有了同定国公一样的猜测, 飞身下水救了玉琢的,便是太子殿下!

讨债鬼丢清白给谁不好, 偏偏要丢给太子殿下, 那她岂不是要当太子妃了?

讨债鬼当了太子妃, 一定会狠狠整治她们的!

邢嬷嬷知道的比老夫人多一些,加上从薛晴那里了解到的消息, 邢嬷嬷也以为, 她在花园里遇到的丶在画舫上看见的那个祁姓男子, 就是太子殿下。

她以薛晴为幌子,隐去了花园相遇那段,向老夫人言明了太子身份。

老夫人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后,差点吓晕过去。她惴惴不安了好几日, 每日都派邢嬷嬷去定国公府, 让薛晴把讨债鬼长留在那里,尽可能别回来了。

可谁知道, 皇上突然就下了圣旨,将吏部文选司郎中之女秦氏许配给了太子殿下,为太子正妃。

秦府就在长兴侯府隔壁巷子, 内监喜气洋洋去的时候, 附近的人家都出来看热闹。长兴侯府几乎是最先知道消息的那批人。

老夫人先是一楞, 继而狂喜。

一个小小的郎中女儿, 皇上宁可给太子配这种出身的太子妃,也不愿给讨债鬼和太子赐婚,分明是嫌恶讨债鬼啊!而且讨债鬼失了清白,不仅嫁不了太子,而且也不能嫁给旁人了!

仿佛一个秋后问斩的罪人突然被大赦,老夫人高兴地又差点昏过去。

不过她努力平覆了心绪,神采奕奕地等着讨债鬼回府来,想要亲自说出这个“好消息”!

青枝青柳既然能说出她胡说这句话来,就说明她们肯定知道太子殿下身份,做过讨债鬼当上太子妃的美梦!

“我胡说?”老夫人笑得整张脸皱在一起,像一朵开败了许久的菊花:“你们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太子殿下要娶秦郎中家的女儿了。那可是皇上亲自赐得婚,金口玉言,绝不可能更改!”

太子殿下明明前两日还亲自来看过大姑娘,怎么可能转头就娶别人?青枝青柳还是不信,正想跟老夫人两句,就被玉琢喝止。

“够了!”玉琢强自镇定下来,一双细白的手指紧紧抓住裙摆,似乎要将裙摆捏碎。

她看也不看老夫人,只同青枝青柳道:“祖母年纪大了,失心疯了。太子殿下的姻缘,岂是我们可以议论的?祖母是想把我们长兴侯府祸害成下一个兴国公府呢,你们还听不出来吗?手脚麻利些,咱们回紫竹院。”

“你!”

瞧玉琢不甚在意的样子,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而且讨债鬼话语里竟然暗讽是自己祸害了娘家,老夫人恼怒不已,恨不能去撕玉琢的嘴。

青枝青柳听到吩咐,一人挡在玉琢身前,提防着老夫人突然发作,一人去提起几个不大的箱笼。

收拾完后,三人高昂着头,朝紫竹院去了。

院门刚一关上,玉琢就差点摔倒在地。

空着手的青柳赶忙去扶,才发现玉琢额上已是冷汗一片,嘴唇也没有了丝毫血色。

青枝青柳急忙安抚道:“大姑娘,您振作些。那老虔婆的话怎么能信?一会儿我们再出去打探打探,她一定是在哄人。”

玉琢虚弱地摇摇头:“不用去了。”

太子婚事乃是国事,老夫人断不敢用此事骗人,她说的,肯定是真的。

定国公必然也是知道了太子娶妃的消息,所以才会有那般奇怪的反应,才会愿意放她回府。

只是玉琢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自己才没能当上太子妃?

难道皇上是嫌弃自己在婚前失了清白?亦或是太子早已喜欢上秦郎中家的姑娘,并不愿意让她当太子妃?

不,不对。玉琢否定了后面一种猜测,太子殿下对她的在意不似做伪,他先前遇见自己时的反应,完全不像爱恋过别的女子。

那就是皇上不愿了。皇上不愿,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玉琢咬着牙齿,从牙关里挤出来声音:“你们老老实实在紫竹院呆着,不准出去。来扶我进屋,我要休息。”

青枝青柳见状,哪里能不知道自家姑娘是强撑着。可她们也宽慰不了姑娘,只得点点头,忍着泪水将她扶进了屋。

玉琢躺在榻上,头也不擡:“你们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青枝青柳担忧地望了她一眼,低声应是后便出去了。同时自发地守在院子里,不让别人来打扰她。

玉琢等屋中彻底无人后,才摒弃一切杂念,细细思索太子娶妻之事。

她坚定地认为,太子殿下对她是特别的,不然不会亲自下水去救她。而且太子殿下也亲口答应了,会娶她。

娶妻娶妻,娶的不就是太子妃吗?

难道是她理解有误,太子殿下是想娶她当太子侧妃?可太子妃与太子侧妃,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还没等玉琢想明白,青枝就推开门,满脸喜色:“姑娘!内监要来咱们府上了!宫里有人先来通传了,让您好好收拾收拾,好接圣旨呢!”

说完,青枝又美滋滋地道:“我就说老夫人是在骗人吧,您瞧,赐婚圣旨这不就来了!”

内监来赐婚了?玉琢一惊。老夫人莫非真的是在骗她。或者是她听错了,秦家女子被赐婚的根本不是太子,而是别人?

不过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惊讶过后,玉琢心里像绽开了烟花一样高兴。她急忙道:“快!来帮我换身衣裳。”

因为猜测内监应该很快就到,青枝手脚格外麻利,没一会儿就帮玉琢打扮完了。她拿上准备给内监的荷包,引着玉琢,昂首挺胸地到正门前等待圣旨。

老夫人同样吃惊,她也换了身新衣,站在玉琢身边等着,不停地盘算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是绝对不会听错的,那将要到府里的这道圣旨,到底是干嘛的?

老夫人再次忐忑不安起来,丢失了在玉琢面前嚣张的气焰,一言不发地呆立着等待。

内监很快就到了,先朝玉琢笑了一笑,理都不理白发苍苍的老夫人,打开双手捧着的明黄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皇子祁宸晔人品贵重,文武皆嘉,已至弱冠。今有长兴侯薛纬之女,燕都人氏,才貌双全,秀外慧中。故朕下旨钦定为宸晔之王妃,择吉日大婚。钦此!”

玉琢满心喜悦的听着,心里暗暗想道,原来太子殿下的名讳是祁宸晔啊,她可记住了。

还没高兴多久,她就听到了“王妃”二字,登时脑袋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玉琢自认为年纪还轻,耳聪目明的,不可能听错圣旨。所以,皇上当真是为她和这位名讳为祁宸晔的王爷赐了婚。

这位王爷是谁?皇上为何要给他们赐婚?还有她的太子妃之位......

得而覆失的感觉比初次失去更为猛烈,玉琢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眼眶酸到了极点,涌上的泪水毫无分寸的奔涌而出。

青枝青柳听见王爷名讳后楞了会,连内监叫姑娘接旨都差点没听见。

不过她们很快回过神来,看姑娘还没反应,急忙带着笑打趣:“瞧把姑娘高兴的,又哭又楞。”

青枝一边往内监怀里塞荷包,一边拽玉琢的衣角。

玉琢总算反应过来了,接过圣旨勉强笑道:“臣女谢主隆恩。”

内监见多领旨人哭泣的模样,只当玉琢是高兴过了头。加之那荷包颇有分量,心里满意,又叮嘱了几条成婚要注意的礼仪,才上轿离去。

老夫人没想到玉琢居然这么好命,没当太子妃又当了王妃。就算太子妃和王妃之间差了许多,可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皇族!以后生的孩子可都是龙子凤孙!而他们呢,说难听些,都是皇室仆从!

玉琢捧着圣旨往紫竹院去,一路上昏昏沈沈地,有邢嬷嬷叫人来扶老夫人的声音飘进耳里,她也没有在意。

青枝青柳跟在玉琢身后,对视了一眼,刻意落下了几步。

青枝小声道:“咱们劝劝姑娘吧,毕竟那可是......”

青柳瞪了她一眼,做了个噤声手势。随后给青枝使了个眼色,默默地拉着她跟上玉琢。

玉琢没留意到身后二人的动静,只直冲冲地往屋里走。

等进了屋,她也不叫青枝青柳,自己找了个匣子放好圣旨,然后扑到床榻上,一句话都不说。

青枝青柳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姑娘,想哭就哭出来吧,大声哭,这院子里没别人。”

玉琢仍旧没有答话。

过了许久,她才突然放声大哭,像是要哭出所有遗憾。

哭了一阵后,玉琢总算缓过来了些,她起身拿过青枝递给她的帕子,抽抽噎噎道:“我知道发生什么了,是我太蠢,是我太蠢。”

青枝青柳不明所以。

玉琢拿帕子捂住脸,哭得差点背过气去:“我把七王爷认错成太子了!”

定国公府凉亭里偶遇是他,冯清雪介绍的七王爷是他,来府里见长兴侯丶还给她帕子丶去镜湖上救她丶到定国公府说自己会娶她的人,都是这位名叫祁宸晔的七王爷!

她完全想明白了,为何七王爷碰见她和冯清雪时,会特意问她们两人在干嘛,那是因为他在前不久时见过自己!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为何“太子殿下”和她打听来的性子不符。太子殿下喜欢柔柔弱弱的,而她错认的“太子殿下”在初次见面时,对她的柔弱视若无睹,甚至还冷漠以对!那是因为他从头到尾就不是太子殿下,而是七王爷祁宸晔!

玉琢第一次这么怨恨自己不认识人的病症,要是她能认明白脸,她在冯清雪和七王爷打招呼时就会认出来,及时纠错,而不是一错再错!

紫竹院内,立在院中的祁宸晔也白了脸。他手指紧紧抠着掌心,有鲜血从手掌里流出,直直地打在地面上。

墨林捧着怀里的物件,心中酸涩,艰难地轻声开口:“主子,是她有眼无珠。”

半晌后,祁宸晔用毫无起伏的声音答道:“无事,我们走吧。”

“主子,让奴才冲进去,好好骂她们一顿!奴才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墨林悲愤不已,凭什么就这么走了?王爷好不容易把一个人放在心上,竟然被人认错了?

虽然王爷嘴上不说,可王爷做什么事都想着大姑娘,分明是喜欢大姑娘的。送玉雕丶藏情诗,王爷以为没人发现,可墨林早就看见了,王爷把大姑娘的那首情诗放在了桌上,每天都要读上几次,有次差点弄丢了,王爷找了好久好久!

而且为了大姑娘,王爷第一次和皇上对着来啊。

大姑娘怎么能这样!

“不准去。”祁宸晔冷声道:“我说了无事。”

他低头,举起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望了一眼,低声吩咐:“把血迹处理了,别让她看见。”

墨林含着泪应了,忿忿不平地将血迹擦干净。随后跟着祁宸晔,捧着那张自家王爷画了许久的画越过长兴侯府的围墙,离开了紫竹院。

一路上,墨林频频望向自家王爷,担忧不已。

尽管王爷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可墨林知道,王爷现在心里肯定特别难受。

果然,刚回宫里,行到寝殿中,王爷就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

墨林吓得扔掉了怀中的画,急忙叫人:“快去请太医!”

祁宸晔醒来时,只有墨林守在床榻边。

他忽略掉墨林眼中的惊喜,哑着声音问:“我昏迷了多久?”

墨林拭掉眼角渗出的几滴泪,勉强笑着道:“没多久,也就一天。钟太医说您是急火攻心,和长......”

说了一半墨林才反应过来,赶忙将“兴侯”两个字咽了回去,改口道:“钟太医给您施了针,说您醒来就没事了。”

急火攻心吗?祁宸晔楞了会儿神。

他原来也会有急火攻心的时候。

墨林又接着道:“我同钟太医交代了,不准对任何人说您的病症。皇上来看您时,钟太医只说您是受寒后发热引起的昏迷。”

祁宸晔点点头:“辛苦你了。”

墨林受宠若惊,又想哭了:“主子,您不必如此。能在您身边伺候是奴才的福气,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哪有应该不应该呢,你这么机灵,本该有更好的前程。”祁宸晔语气淡淡的,不辨喜怒。

墨林吓得跪了下来,“嘭嘭”磕了两个响头:“奴才的命是您救的,奴才的人是您的,奴才哪儿也不去,就守着您。”

“我也救了她......”

这句话在祁宸晔唇边打了个转,轻得几乎听不见。

墨林疑惑擡头:“主子,您说了什么?”

“没什么。”祁宸晔挥了挥自己被包扎严实的大掌:“你下去吧。”

墨林起身后刚要出屋,他又叫住墨林:“那副画呢?”

墨林垂下头,咬着牙道:“王爷恕罪,您晕倒的突然,奴才为扶您,情急之下扔了那画,被宫里的狸奴叼走了。”

祁宸晔闻言,没再说话。

墨林轻手轻脚地掩上殿门,退出去了。

那副画是王爷的心血,墨林自然不可能扔掉。但是他实在厌恶这个未过门的王妃,厌恶到一点也不想让王爷想起她。

事已至此,青枝青柳只能引着玉琢多想些赐婚的好来:“姑娘,皇上既然赐了婚,那便不可能更改,咱们还是早些接受吧。您虽然没当成太子妃,可是王妃也不差啊。您瞧瞧,老夫人听到您成了王妃,都被吓得摔过去了。”

玉琢何尝不知王妃身份也很尊贵,但她一想到自己本可以有机会当上太子妃,却被自己生生毁了,便无法想起成为王妃的好来。

青柳见这么安慰行不通,只能换了条路:“王妃比起太子妃,身份上是差了些,不过七王爷可比太子英俊多了。他救您那日我们看见了他与其他两个男子同行,其中定然有一位是太子,他比另外两位挺拔许多,相貌是更是比他们出众,您认错再正常不过了。”

听到这话,玉琢将帕子从脸上拿了下来,漂亮的狐狸眼红红的,好不可怜。

她擡起眼睛,哽咽着问青柳:“当真比太子英俊?”

青枝青柳猛点头。

“可是英俊有什么用。”玉琢瘪着嘴:“他日太子登基,便是天下之主,而七王爷还是个王爷。”

她想要的,与其说是太子妃之位,不如说是皇后之位。

要是七王爷能当皇上就好了。

想到此处,玉琢连忙摇头,想将这大逆不道的念头摇出去。

储君已定,几乎没有可能更改。七王爷要当皇上,似乎只有造反一条路可走。

成王败寇,这么大风险的事儿,还是别沾手了。

“姑娘,话不能这么说。”

见玉琢总算止住了哭泣,青枝凑上前来道:“宫闱里腌臜事儿多着呢。皇上是皇上,永远万人之上。可皇后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也会有许多小人攀咬。王爷的后宅至少清净些,没那么多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