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饮鸩止渴术
山坡羊
饥肠辘辘饮毒浆,暂得温饱又何妨?
笑他愚夫畏短痛,哪见长夜更茫茫。
粮仓里的蛇影
河间府的常平仓建在城隍庙后,灰墙足有三丈高,墙头铁蒺藜挂着陈年蛛网。米行陈守仁每月初五必来祭仓神,三牲供品里总埋着个青布包——里头是二十两雪花银,专喂守仓老吏张驼子的馋虫。
这年大旱,地裂如龟背。陈守仁踩着枯焦的麦茬巡视粮田,忽然蹲身抓起把土:“传话各乡,今年租子改收现银。”管家老周急得跺脚:“东家,佃户锅里都煮树皮了,哪来的银子?”
陈守仁捻着土沫冷笑:“没银子?城南棺材铺新打的薄皮匣子,不正等着装饿殍?”
谣言入粥
七月流火,城门口施粥的棚子前排起长龙。陈守仁亲自执勺,每舀一勺清可见底的粥水,必叹一句:“听说常平仓的老鼠都饿得啃砖了。”
流言比暑气传得更快。次日天未亮,粮铺“丰裕号”前已挤满抢购的百姓,却见伙计挂牌:“白米一斗五百文”。人群炸锅时,陈守仁的马车正悄悄出城——三十辆粮车藏在山神庙,苫布下堆满鼓囊麻袋。细看才知,上层是新米,下层全是霉变的陈粮。
毒饵连环
腊月里,雪粒子打得人脸生疼。钱庄赵掌柜抱着账本闯进陈府:“陈爷,那些用田地抵押借粮的农户,十户有八户断炊了!”
陈守仁拨弄着火盆里的银炭:“断得好。等开春官府赈灾,这些田地正好改种桑苗——江南的丝价,可比米价金贵多了。”
他转头吩咐老周:“去告诉棺材铺吴老板,今年送来的薄皮匣子,每个减价三文。”又补了句,“别忘了在匣底烫个‘陈记’的印——来日这些饿鬼的子孙发达了,说不定要来谢我赠棺之恩。”
回光返照
惊蛰日,知府开仓放粮。陈守仁带头捐出百石“善米”,青天白日下,霉米混着新米倒入赈灾锅。有老农颤巍巍捧起米粒:“这米……这米怎么泛绿?”
衙役一鞭子抽过去:“陈善人捐的米,你也敢嫌!”
是夜,陈府后门排起车队。吴老板点头哈腰:“陈爷,这批棺材按您吩咐,全用杨木芯充楠木……”
陈守仁抚着棺材板笑:“薄皮匣子哪配得上我的米?换厚实的,记得多刷两道漆——吃了我陈家的米,总得睡口像样的棺材。”
鸩毒穿肠
三年后,河间府十室九空。陈守仁的桑田绵延百里,却招不到采桑工——活下来的百姓宁啃观音土,也不愿碰陈家的饭碗。
清明雨落时,陈守仁暴毙桑园。仵作验出是丹毒攻心,只因他常年服用的“养生丸”,正是用霉米混合朱砂所制。出殡那日,送葬队伍经过荒田,忽见无数野狗刨土——被雨水泡发的薄皮棺材里,白骨腕上还系着“陈记”的草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