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水的石头 作品

第12章 番文招牌的视觉霸权:文字秩序的崩塌

“曲笔异符乱市招,小儿描红学鬼描。张翁掷笔仰天叹:‘仓颉泣血字魂凋!’”

临安御街的墨香劫

南宋淳熙年间,临安御街的青石板上总漫着松烟墨香。张家字铺的第三代传人张砚舟,每日卯时必要研墨百转——取西湖水、黄山松,墨锭上刻“方正”二字。他写市招最讲法度:药铺匾额必带篆书底韵,酒旗幌子定含草书风流。孩童开蒙都来求“张体描红帖”,说是“摹过张公字,笔下有乾坤”。

这年端阳,御街北口突现波斯邸。胡商阿罗珈挂起鎏金牌匾,字如蚯蚓缠枝,尾勾带月牙纹。更奇的是店门两侧垂着羊皮对联,用朱砂写着似字非字的符咒。阿罗珈敲着铜钵招徕:“此乃天方神文,能招财辟邪!”不过三日,临安商铺竞相效仿,说书人戏称:“御街成了鬼画符,张公字铺变古董。”

描红帖上的文化刀痕

张砚舟起初冷眼旁观。他拎着胡商送的“神文拓片”嗤笑:“字无筋骨,形如醉汉!”可不出旬月,字铺生意一落千丈——城东米铺退了订的“米”字幌,说是“神文招财米”;连蒙馆先生都来问:“可能将《千字文》译成番体?孩童们爱那曲里拐弯的样式。”

某夜,张砚舟独坐字库,摩挲着祖传的《说文解字》残卷。父亲临终前的咳血溅在“永字八法”页上,那团褐痕如今刺眼如疮:“字是圣人造,点画皆天道。胡人这些……”他抓起神文拓片欲撕,忽见七岁孙儿躲在门外,正用树枝摹画异形文字。

墨色染透的童蒙心

阿罗珈的手段愈发阴毒。他雇说书人编段子:“仓颉造字鬼夜哭,因他画符镇阴魂;天方神文祥云绕,学了招财又进宝。”更在瓦舍摆“神文竞猜”,奖品竟是嵌异体字的银锁片。不过半载,临安孩童以胸挂神文锁为荣,见面不问《急就章》,倒比谁画的符咒更奇诡。

寒食节那日,张砚舟亲见惊心一幕:蒙童将“孝”字描成蜘蛛网状,先生责问时,孩子振振有词:“胡商说字形越怪法力越大!这‘孝’字我添了八只脚,保爹娘活八百岁!”老书匠手中狼毫应声而断,墨汁溅污了墙上的《兰亭序》拓本。

笔锋里的千年战火

这日大雪压檐,张砚舟在字库焚香祭字祖。忽听门外杖声笃笃,进来个独目老叟——竟是四十年前因书“僭越体”被逐出翰林院的疯学士徐渭残。老人以杖划地,雪上现出“字”字篆隶楷草四体,冷笑道:“胡商奸计不在字形,在挖仓颉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