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茧房低语

珠峰基地深处，中央主控室。

刺耳的警报红光终于被强行关闭，只余下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将一张张惊魂未定、疲惫不堪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汗味和未散尽的恐惧。巨大的全息屏幕上，代表基地各个区域的三维模型缓缓旋转，象征着能量屏障的蓝色光膜虽然稀薄，却顽强地覆盖着核心区域。然而，在模型外围，象征归墟侵蚀的、不断翻涌蠕动的猩红色暗影，正一寸寸蚕食着代表现实世界的绿色区域。那猩红，如同活物，每一次蠕动都带来屏幕边缘轻微的闪烁和数据流的紊乱。

【距离归墟降临： 71:48:19】

冰冷的倒计时悬在屏幕顶端，无声地鞭笞着每个人的神经。

“能源监控室备用接口…物理侵入痕迹确认，但入侵者…消失了。”一名技术主管声音干涩地汇报，指着屏幕上能源监控室区域一个标红的点，“目标‘技术员’王海，生命体征正常，但意识空白，如同被彻底‘洗白’，无任何外部灵力或精神控制残留痕迹。初步判断…是‘无面’的手笔。” 提到那个名字，主控室内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目标？”齐墨站在主控台前，声音比基地深处的玄冰还要冷硬。他身上的西装破损处更多了，裸露的仿生结构闪烁着不稳定的微光，左臂的机械结构明显比之前迟钝，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伴随着内部零件摩擦的滞涩声。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三维模型，最终定格在模型最核心、被重重符文光膜包裹的区域——方舟核心数据库物理服务器阵列的位置。“他的目标，从来都只有一个。”

“方舟密钥…”沈青蝉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并未落座，而是抱剑倚在冰冷的合金墙壁旁，青冥古剑斜倚在身侧，黯淡无华，剑鞘上凝结着细微的冰晶。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雪，但那双眸子里的空洞和茫然已被一种更深的、冰封般的锐利取代。她微微偏头，看向角落阴影里沉默伫立的老朝奉。“他想要钥匙，开启归墟的‘门’，加速量劫降临，完成他那个‘新纪元’的妄想。”

老朝奉佝偻的身影在阴影中动了动，没有回应沈青蝉的话。他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那个巴掌大小、布满铜绿的古老罗盘，浑浊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主控台前忙碌的齐墨身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齐墨那明显受损的左臂机械结构上。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混合着审视、忧虑，甚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警惕。

“权限后门已被紧急修补，物理隔离层提升至最高等级。”齐墨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方舟核心区域的防御部署图，上面密布着代表灵力陷阱、赛博符文锁和守卫力量的密集光点。“无面再想无声无息地靠近，除非他能变成数据幽灵。”

“数据幽灵…”沈青蝉低声重复了一遍，清冷的眸光微微一闪，下意识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和合金穹顶，望向那峰顶镇压一切的黄金阵盘核心。刚才那丝冰冷而熟悉的波动…会是错觉吗？

“齐主管，”老朝奉苍老嘶哑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他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几步，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目光依旧锁定在齐墨的机械臂上。“你的…左臂，受损程度如何？能维持多久？”

齐墨动作一顿，镜片反射着屏幕冷光，看不清眼神。“核心传动结构在最后能量对冲时过载，部分仿生神经束熔断。不影响基础行动，但高精度操作和能量输出效率下降37%。备用零件在之前的灵网风暴中损毁，基地现有条件无法修复。”他陈述得异常平静，如同在描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工具。

老朝奉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那抹警惕之色更浓了。他枯瘦的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缩，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无法修复…也就是说，它现在是…一个弱点。一个随时可能被更高权限…或者同源力量…侵入、接管、引爆的弱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入齐墨和沈青蝉耳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

齐墨猛地转身，冰冷的镜片后，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老朝奉：“你什么意思？”

沈青蝉的剑眉也蹙了起来，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青冥古剑冰冷的剑柄。

老朝奉却避开了齐墨的目光，浑浊的眼珠转向主控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连接着基地内部灵网节点的备用数据端口。那端口此刻正闪烁着代表安全状态的稳定绿光。“没什么意思，只是…人老了，经历过的背叛太多，看什么都像是陷阱。”他含糊地说着，目光却如同黏在了那个端口上。“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任何弱点…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者…引狼入室的通道。”

他话音未落，那端口上稳定的绿光，极其细微地、如同幻觉般，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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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网核心层，数据废墟深处。

冰冷、死寂。格式化中止的青铜巨树如同宇宙坟场里沉默的墓碑，亿万代表人类意识的“叶片”停止了分解，但影像依旧凝固、模糊，如同褪色的旧照片，失去了所有生机。庞大的数据洪流虽然平息，却依旧在巨树冰冷的符纹回路中缓慢流淌，如同冻结的星河。

就在那主干上，被诡匠血脉侵蚀开的“权限后门”边缘，一点暗金色的余烬顽强地附着着。

它不再是纯粹的尘埃，而是凝聚成了一颗极其微小的、介于虚实之间的暗金色光点。它没有形体，没有记忆，只有最本源的“存在”意志和源自血脉深处“万象摹刻”的天赋烙印。

此刻，这光点正以一种超越理解的频率，极其微弱地震颤着。每一次震颤，都伴随着周围冰冷数据洪流中，一丝丝构成天道底层逻辑的、最精粹的规则碎片被它强行剥离、吞噬、同化！

摹刻！同化！生存！

这是它唯一的本能，是在这数据死海中挣扎求存的唯一方式。

“格式化…逻辑链…核心权限…意识数据化模板…茧房生成协议…”

冰冷、庞杂、非人的信息碎片如同宇宙射线般冲刷着它。每一次冲刷，都让这暗金光点更加“理解”这冰冷天道的运行方式，但也让它自身的“存在感”愈发稀薄、冰冷。它正逐渐褪去属于“陆九溟”的最后一点人性温度，向着一种更纯粹、更接近规则本身的“存在”形态转变。

就在这缓慢而危险的蜕变中，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数据壁垒，极其艰难地传递到了这暗金光点的感知边缘！

这意念波动…带着一种熟悉的、冰冷的、属于金属与能量的韵律…是…齐墨？似乎…在呼唤？在…定位？

暗金光点本能地捕捉到了这丝波动。它没有思考能力，但摹刻的本能驱使着它，让它下意识地模拟、回应！它自身的震颤频率瞬间调整，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带着同样冰冷金属质感的“定位”信号，顺着那意念波动的来路，极其笨拙地、断断续续地发射了回去！

珠峰基地主控室。

齐墨左臂的机械结构内部，某个用于高精度灵能探测的微型传感器阵列，突然爆出一小簇细微的电火花！同时，他面前主控台的屏幕上，一个被他设定为后台运行、专门用于追踪“特殊灵魂残留”的监测窗口，猛地弹出一个刺眼的红色警告框！

【警告：检测到异常同频共振信号！】

【信号源强度：微弱（≈灵魂余烬级）】

【信号特征：高度吻合目标“陆九溟”灵魂底层波动（冰冷化变异中）】

【信号源定位：指向性模糊…高度疑似灵网核心层（黄金阵盘锚定坐标）】

“！！！”齐墨的身体瞬间僵直！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沈青蝉敏锐地捕捉到了齐墨的异常和他屏幕上那刺目的警告框！一股电流般的悸动瞬间窜遍她冰冷的剑灵之躯！她一步跨到齐墨身边，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找到了？是他？！”

“灵魂余烬…信号…冰冷化…”齐墨盯着屏幕上那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般的信号波形，声音异常艰涩。他猛地看向自己刚才爆出火花的左臂机械结构，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成型！“刚才…是它在试图…回应我的探测信号？利用…同源的机械灵力波动？！”

“回应？”沈青蝉的心猛地揪紧。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黄金洪流深处，真的还有一丝属于陆九溟的“存在”！哪怕只是一点冰冷的余烬！她猛地看向齐墨，眼神决绝：“能不能定位？能不能…建立连接？”

“信号太弱，太不稳定！而且…”齐墨看着屏幕上那个“冰冷化变异中”的标注，眼神极其凝重，“他正在被数据同化！正在失去‘人’的本质！强行建立稳定连接，需要…”他的目光猛地投向主控室角落，那个闪烁着稳定绿光的备用数据端口。“需要一个足够强大、足够‘纯净’的意识作为‘中继锚点’，深入灵网核心层，找到他，拉住他！这锚点必须足够坚韧，能抵御数据洪流的冲刷和同化，同时…必须与他的灵魂有足够深的羁绊！”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沈青蝉身上。

剑灵！千年不灭的纯粹灵体！与陆九溟一路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深刻羁绊！她几乎是唯一的人选！

沈青蝉瞬间明白了齐墨的意思。没有丝毫犹豫，她抱着青冥古剑，一步便跨到了那个备用数据端口前。冰冷的剑鞘点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需要我怎么做？”

“意识沉入端口，我会引导你的灵体进入基地灵网主干，尝试靠近黄金阵盘的核心数据接口！”齐墨语速飞快，十指已经在虚拟键盘上化为一片残影，调出复杂的引导程序。“但记住！你的意识是‘锚’，不是‘船’！找到信号源，尝试呼唤他，建立精神链接！绝对不能深入！更不能试图对抗数据天道！否则，你也会被同化、湮灭！”

“明白。”沈青蝉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剑意瞬间内敛。她将全部心神凝聚于怀中的青冥古剑，剑灵本源与古剑的共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有些朦胧，仿佛要融入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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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那数据端口的物理接口时——

“等等！”老朝奉嘶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响起！

沈青蝉和齐墨同时看向他。

老朝奉佝偻着身体，几步抢到近前，枯槁的手掌猛地拍在齐墨操作台的合金边缘！他死死盯着齐墨那受损的机械臂，又猛地看向那个备用数据端口，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焦灼！

“不能…不能从这里进去！”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恐惧，“这是陷阱！无面…他刚才的入侵…根本不是为了方舟密钥！或者说不全是！他是在…‘污染’节点！他在这个端口上…留了‘后门’！一个指向他自己、也指向…指向你那个机械臂核心权限的后门！”

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齐墨的左臂：“你的手臂现在就是个筛子！一个弱点！一旦沈姑娘的意识从这里深入灵网，无面就能顺着她意识连接的‘线’，反向入侵这个端口！甚至…通过这个端口和你手臂的权限漏洞，直接…接管、或者引爆你这条手臂！到时候，不仅沈姑娘的意识会被困在数据洪流里，整个基地的灵网主干都可能被他搅得天翻地覆！他真正的目标，是制造混乱！是瘫痪我们对阵盘和灵网核心的监控！为他下一次真正夺取密钥创造机会！”

老朝奉的话如同冰水浇头！

齐墨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那滞涩的机械结构内部，似乎正潜藏着看不见的毒蛇！他调出机械臂的深层自检程序，屏幕上瞬间刷过瀑布般的代码！在底层权限日志的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一行微小的、代表异常权限访问尝试的红色字符一闪而过！时间戳，赫然就在能源监控室入侵警报触发后的几秒钟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