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最后一程 (第2页)

“噗嗤——”

利刃穿透皮肉、骨骼、刺破心脏的闷响,在死寂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祁淮予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表情,所有的怨毒与恐惧,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辛久薇,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破洞风箱般的抽气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冰冷的金属贯穿了自己的心脏,感受到生命如同沙漏般飞速流逝的绝望。他想诅咒,想嘶吼,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嘴角不受控制地涌出大股大股暗红色的、带着泡沫的鲜血。

辛久薇的目光冰冷如万年寒冰,死死地锁着祁淮予那双迅速失去神采、被死亡阴影彻底吞噬的眼睛。她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看着他最后凝固在脸上的、混合着极度痛苦、不甘和难以置信的狰狞表情。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最后的抽搐,以及那温热的、带着浓重腥气的血液顺着匕首的血槽,流淌到她紧握刀柄的手指上,带来黏腻冰凉的触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没有解脱的轻松。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一种仿佛连灵魂都被抽空的疲惫,以及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死寂。她维持着刺入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石雕。

祁淮予的头颅无力地垂了下去,身体被锁链拉扯着,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悬挂在冰冷的石壁上,彻底没了声息。只有那柄深深没入他心口的匕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很久。辛久薇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上面沾满了暗红的血迹。她没有再看祁淮予的尸体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她转过身。

萧珣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玄色的身影在火把跳跃的光影中显得深沉而模糊。他的目光落在辛久薇沾满鲜血的手上,又缓缓移向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她的眼神空洞,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刚才那一刺中消耗殆尽,只剩下冰冷的躯壳。

游夜和侍卫无声地垂下头,不敢直视。

辛久薇一步一步,朝着牢门外走去。脚步有些虚浮,心口那处旧伤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经过萧珣身边时,身形微微晃了一下。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是萧珣。他的手掌依旧带着微凉的温度,力道却不容置疑,稳稳地支撑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辛久薇没有拒绝,也没有看他。她只是任由他扶着,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提线木偶,一步一步,沉默地、艰难地走出了这间充满了血腥与死亡气息的死牢,走出了这吞噬了她两世噩梦的深渊。

身后,沉重的铁门再次缓缓合拢,将祁淮予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所有的肮脏过往,永远地封存在了那片永恒的黑暗之中。

走出地牢,刺骨的寒风瞬间包裹了全身,吹散了那令人窒息的血腥气,也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冰冷。冬日的阳光惨白地挂在天际,毫无暖意。

萧珣扶着辛久薇,沉默地走在通往地面的石阶上。辛久薇的脚步依旧虚浮,半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倚靠在他有力的臂膀上。她的侧脸苍白如纸,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掩盖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只有紧抿的唇线透着一丝倔强的脆弱。

萧珣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轻颤和指尖的冰凉。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收紧了扶着她手臂的力道,步伐放得更慢,更稳。

回到地面,寒风更加凛冽。游夜早已备好了暖轿。萧珣亲自将辛久薇扶入轿中。在放下轿帘的瞬间,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沾着暗红血迹、微微颤抖的手上。

“游夜。”萧珣的声音低沉。

“属下在。”

“取干净的水和帕子来。”萧珣吩咐道,随即自己也弯腰坐进了暖轿。

暖轿内空间狭小,炭盆散发着融融暖意,驱散着地牢带来的阴寒。辛久薇靠在柔软的轿壁上,闭着眼,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萧珣在她身旁坐下。他接过游夜从轿帘缝隙递进来的铜盆和雪白的棉帕。盆中是冒着丝丝热气的温水。他没有假手他人,而是亲自将棉帕浸入温水中,拧干,然后极其自然地、小心翼翼地执起辛久薇沾满血迹的右手。

辛久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也没有抽回手。

温热的湿帕轻柔地擦拭着她冰凉的手指,一点一点,拭去那凝固的、属于祁淮予的暗红血污。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微凉的指尖偶尔擦过她手背细腻的肌肤,带来细微的、如同羽毛拂过的战栗感。

辛久薇依旧闭着眼,但长长的睫毛却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微微颤抖着。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和那轻柔的擦拭,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浸润着她冰冷麻木的心田,驱散着那深入骨髓的寒意。那是一种无声的慰藉,一种超越了言语的支撑。她僵硬的身体,在这沉默的温柔中,一点点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