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最后一程

地牢深处的寒意钻透厚重的斗篷,渗入骨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腐土味,还有一种绝望到麻木的死寂。

辛久薇跟在萧珣身后,步履沉稳,踩在冰冷潮湿的石阶上,发出轻微的回响。每一步落下,心口的旧伤都传来清晰的钝痛,但这痛楚此刻却如同淬火的燃料,让她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冰冷而纯粹。

游夜和两名气息沉凝如渊的侍卫手持火把在前引路,跳跃的火光将狭长甬道两侧石壁上扭曲的阴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蛰伏的鬼魅。

辛久薇的目光越过萧珣挺拔如松的背影,落在那扇由精铁铸就、布满狰狞尖刺的沉重牢门上。门内,关着她两世血仇的终结。

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刺耳地响起,打破了地牢死水般的寂静。沉重的铁门被两名侍卫合力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血腥和污浊气息扑面而来。

牢房内光线昏暗,只有墙壁高处一个狭窄的气孔透进一丝惨淡的天光。借着火把的光亮,辛久薇看到了祁淮予。

他被四条粗如儿臂的寒铁锁链牢牢地钉在冰冷的石壁上,四肢以极其扭曲的角度张开着。

曾经清瘦阴鸷的身形如今枯槁得如同蒙着一层皮的骷髅,破烂的囚衣被凝固的暗黑色血块浸透,紧紧黏在身上。双手手腕处被辛久薇匕首洞穿的伤口,以及被弩箭贯穿的左手腕,此刻肿胀溃烂,泛着青黑色的死气,显然是“跗骨蛆”毒素和林院判“特殊关照”的结果。

他的脸上布满了干涸的血污和污垢,那道狰狞的烫疤扭曲着,嘴唇干裂乌紫,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还残留着两簇如同鬼火般、充满了怨毒与疯狂的光芒。

当火把的光亮刺入他浑浊的瞳孔时,那两簇鬼火猛地跳动了一下,随即死死地钉在了门口的辛久薇身上。怨毒、憎恨、疯狂,还有一丝看到猎物自投罗网般的、扭曲的兴奋,在他眼中交织燃烧。

“嗬……嗬嗬……”祁淮予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干裂的嘴唇咧开一个狰狞到极致的笑容,露出染血的牙齿,“辛久薇……你终于……来了……来看我……这副……鬼样子?还是……来送你的……好殿下……最后一程?”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恶毒的诅咒。

萧珣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波动分毫。他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道路,目光平静地落在辛久薇身上,无声地履行着他的承诺——这里是她的战场。

辛久薇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血腥和腐朽的空气灌入肺腑,却奇异地让她翻腾的心绪彻底沉静下来。所有的恐惧、犹豫,在祁淮予那恶毒的诅咒声中烟消云散,只剩下冰封千里的杀意。她没有理会祁淮予的挑衅,甚至没有去看萧珣。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一寸寸扫过祁淮予被锁链禁锢的身体,最终落在他那双怨毒的眼睛上。

她缓步上前,脚步声在空旷的死牢里异常清晰。游夜和侍卫警惕地护卫在侧,火把的光芒将她纤细的身影投在布满污迹的石壁上,拉得颀长而凛冽。

“祁淮予,”辛久薇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牢房的死寂,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毫无情绪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你的时辰到了。”

祁淮予脸上的狰狞笑容僵住了,随即化为更加疯狂的嘶吼:“我的时辰?!辛久薇!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他的一条狗!一条随时可以丢弃的狗!萧珣!你这个伪君子!懦夫!有本事你自己来啊!让一个女人来替你动手?哈哈哈!你怕了!你怕我!你怕我死了变成厉鬼也要缠着你!缠着你们这对……”

“够了。”辛久薇冷冷地打断了他歇斯底里的咆哮。她停在距离祁淮予三步之遥的地方,这个距离足以让她看清他眼中那刻骨的怨毒,也足以避开他可能垂死的反扑。她缓缓抬起右手,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柄曾沾染过萧珣鲜血、也刺穿过祁淮予手腕的锋利短匕——萧珣给她的那把。冰冷的匕身在火把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寒芒。

看到那柄熟悉的匕首,祁淮予的瞳孔猛地收缩,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疯狂的嘶吼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的恐惧。他太清楚这把匕首的锋利,也太清楚辛久薇眼中那冰冷杀意的分量!她不是来羞辱他,她是真的要亲手了结他!用这把曾属于萧珣的刀!

“不……你不能……”祁淮予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锁链被扯动,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死亡真正降临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疯狂和怨毒。他看向萧珣,眼中充满了绝望的乞求:“殿下……殿下饶命!我知道错了!我什么都招!我还有用!我知道他们的秘密!京中……京中还有他们的人!很多!很多!我可以指认!我可以……”

萧珣依旧沉默地站在阴影里,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对祁淮予的哀嚎和所谓的“秘密”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只落在辛久薇挺直的背影上。

辛久薇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祁淮予的求饶,在她听来不过是毒蛇临死前的嘶鸣,只会让她更加恶心。秘密?她早已不在乎。那些魑魅魍魉,自有萧珣去清算。她今日来,只为讨还血债!

她不再给祁淮予任何开口的机会。握紧匕首,感受着那熟悉的、冰冷而坚实的触感,仿佛能汲取到某种支撑她完成最后一步的力量。她的动作没有丝毫花哨,也没有刻意的拖延折磨。她只是猛地一步踏前,手腕稳如磐石,带着积攒了两世的恨意与决绝,将那柄锋利的短匕,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刺入了祁淮予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