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冷火之痕
冰冷刺骨的浊流深处，石宇峰那沉坠的躯体如同江心一块被遗忘的礁石。江水贪婪地包裹着他，每一次暗涌都带走一丝残存的体温。混乱的意识碎片在溺毙的边缘沉浮，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拼凑不出完整的世界。他感觉不到手指的存在，只有胸骨与那冰冷坚硬青铜爵每一次碰撞带来的沉闷回响，成了意识与腐朽肉身之间最后的维系。
嗡……
一丝微弱到近乎幻觉的震颤，毫无预兆地从紧贴胸膛的裂痕深处传递出来。这颤栗并非来自外部水流冲击，而是源自青铜爵内部！冰冷沉寂了六十余载的金属肌体内部，某种东西……醒了。
如同被投进冰湖的一颗炽热火星，这丝颤栗穿透了石宇峰被死亡侵蚀的麻木神经，刺入混乱破碎的意念底层！
瞬间！
轰！！！
不是声音，不是光影，而是纯粹的海量信息！如同强行凿开了地狱的门！混乱、疯狂、被鲜血和黑暗浸透的数据碎片洪流，裹挟着楚河最后那声绝望的悲鸣、周绾绾骨裂的剧痛回响、服务器机柜崩塌的金属悲嚎、以及深紫色荆棘海洋中，那凝固在【31%】的冰冷进度数字……所有混乱的感知、记忆与数据残片，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钎，狠狠刺穿阿尔兹海默症所铸就的、千疮百孔的防御壁垒，凶猛地贯入他那仅存的核心意识区域！
“呃…啊——！”
浑浊的江水里，石宇峰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像一条被高压电流贯穿的鱼！灌满污水的喉管深处，挤出被浑浊江水压抑的、嘶哑不成调的呜咽！剧痛！撕裂灵魂的剧痛！比父亲沉江时的绝望更冰冷，比雷豹濒死的眼神更灼热，比权力巅峰的崩塌更沉重！这剧痛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意识核心被强行回溯、填充、唤醒所引发的灵魂风暴！
在这剧烈的冲击和随之带来的、超越生理极限的疼痛中，一丝锐利如刀的“意识”被强行聚焦、点亮！不再是混乱迷雾里的游丝，而是一点被强行摁入污泥的淬火钢针！
青铜爵！
裂痕！
嗡鸣！
无数冰冷金属微粒正顺着裂痕疯狂钻入自己体内！它们像钻头，无视皮肉筋骨，朝着他濒临衰竭的生命核心突进！它们像是……在寻找什么？修补着什么？
一种源自本能的、远比混乱意识更深层的恐惧攫住了他！
不！
一种源自生命最底层、对“异物入侵”的原始抗拒猛地爆发！石宇峰那只早已失去知觉、只剩下僵硬本能的手——那只一直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死死箍着青铜爵爵身的枯手——因这意识核心被激活带来的最后力量传导，五根泡胀、关节粗大的手指猛地爆发出垂死的挣扎之力！
不是扔掉！而是更深、更狠、更不顾一切地——抠挖！
指尖狠狠陷入青铜爵爵身那道如同致命伤疤的狰狞裂痕深处！粗糙的铜锈边缘割开了他泡软的指尖皮肤，污浊的江水中瞬间渗开一丝微弱的淡红！但他不管不顾！如同即将被拖入深渊的野兽，用最后的爪牙进行着绝望而徒劳的反抗！他要抓住那丝震颤！扼断那道裂痕！阻止那些冰冷的虫子钻进他最后的神国！
就在他指尖狠力嵌入裂痕的瞬间——
嗡！！！
被他抠挖的裂痕深处，那道奇异的幽蓝光芒猛地爆发！
不再是微弱的嗡鸣，不再是闪烁微光！一道极其凝聚、亮度足以在浑浊江水中刺穿数米的、如同液态蓝钻般冰冷刺目的光束，毫无征兆地从青铜爵裂痕的深处——被他五指狠抠的位置——骤然爆发喷射而出！
它像一支划破幽冥的幽蓝长枪，瞬间贯穿了翻涌的泥沙和浑浊的江水，以无法理解的速度，笔直地、决绝地射向上方的水面！仿佛挣脱了所有束缚，去完成一个跨越了数千年的使命！
光束所过之处，浑浊的水流似乎都被强行“排开”了一道短暂的真空路径！激荡的气泡呈直线状急速上升！
江岸，暴雨如鞭抽打着污浊的淤泥。
一辆经过伪装的厢式货车，引擎盖下发出低沉有力的喘息，如同蛰伏的巨兽。车厢内，“净火”指挥中心高效运转。冰冷的蓝白光从数面悬挂的屏幕上流淌下来，映照着一张张年轻而坚韧的脸庞，只有偶尔响起的、被键盘敲击声和指令低语掩盖的、水滴从防雨车顶接缝处渗落的滴答声。
林小满半蹲在车厢尾部掀开的防雨门帘旁。一身漆黑的作战服紧裹着她瘦削却蕴满力量的躯体，防风护目镜推到额头，露出那双沉静得如同古井的眸子，此时却燃着冰棱倒映冷火般的光芒。她微微眯起眼，锐利的目光穿透密集的雨帘，死死锁定着江心那片翻涌浊浪的区域——那个信号最后崩溃的地方，哥消失的坐标。
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胡乱拍打在她脸上。她左手下意识地抬了抬，细长的手指按在左腕外侧。隔着作战服特殊材质的袖口，那对紧贴皮肤的深青色冷锻合金环冰冷坚硬。自从那个异常爆闪后，它们一直保持着冰冷的沉寂，仿佛之前那疯狂的震颤从未发生。但这沉寂如同紧绷的弓弦，沉甸甸地压在她的神经末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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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着水面，时间仿佛被雨水拉长、黏滞。每一秒都像一枚冰冷的针扎进等待的骨缝里。
就在她准备下令投放深潜声呐的刹那——
噗！
江心那片翻滚着腐烂枝叶的浑浊水面上，一点极其耀眼、难以忽视的亮蓝色光芒毫无征兆地刺破水面！光芒凝聚如一柄实质的、通体由冰冷幽蓝光凝聚成的锐利枪刃！带着洞穿混沌的决绝，笔直地射向阴霾低垂、暴雨倾泻的天空！仅仅是一瞬！如同被召唤般短暂绽放！
随即消失！快得如同幻觉！
但那绝非幻觉！林小满猛地屏住了呼吸！指尖甚至能感觉到腕上合金环瞬间传递来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热共振！
找到了！
不需要任何言语！林小满猛地朝前方水面打出一个极其清晰的手势！干净！利落！如同她手中的刀！
防雨帘外，早已在岸边待命的潜水队员身上，数道强光手电刺破雨幕的光柱瞬间投射在林小满手指的方向！光柱交织，清晰地照亮了那片区域翻滚的浊水！
“一组！强光点位置！目标水下深度五米至十米波动区域！标记区强干扰！准备声呐规避方案！行动组准备！”车厢内操作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决断的清晰！
“二组封锁上下游江岸！三组信息阻断！五秒倒计时后切入！四组！准备！”林小满冰冷的命令如同锤击般砸落，人已经如同黑色箭矢般一步跨出车厢！
冰冷密集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作战服，紧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但她动作没有丝毫迟滞，深灰色短靴狠狠踩进岸边的泥泞，溅起浑浊的水花，每一步都带着千钧之势，直扑江边那艘早已放下冲锋艇的方向。冰冷的杀意与失而复得的灼热信念在她胸腔里冲撞，让她瘦削的背影在风雨中爆发出燃烧的气场！
就在她脚步即将踏上冲锋艇边缘的瞬间！
异变骤生！
嗡！！！
一股沉闷的、仿佛源自江底极深处的低频震动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片区域！岸边的淤泥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荡漾开一圈明显可见的涟漪！水面剧烈起伏！连坚固的堤岸都微微震动！
噗通！噗通！
数名靠近江边的队员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带得重心不稳，踉跄扑倒，滚进冰冷的江水！岸上指挥车内的悬挂屏幕狂乱摇摆，发出报警蜂鸣！
林小满单脚踏在冲锋艇边缘，凭借惊人的平衡力和核心力量强行稳住了身形！但她的瞳孔却猛地收缩！她清晰无比地看到——就在那片强光手电聚焦的水域中心！
一个巨大的、无法解释的水漩正以恐怖的速度生成！不是自然形成！那漩涡旋转得过于规整！中心点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吸向江底！像是要把整片江心都拉扯出一个漏斗！浑浊的江水发出沉闷的咆哮！
水下！五米深处！
石宇峰那混沌的意识深处，最后那点抗拒所点燃的蓝色光束冲出裂痕的刹那，带来的不仅仅是对未知入侵的震慑！仿佛一道指令，一次能源彻底释放的开关！
当那凝如实质的幽蓝光束激射而出后，青铜爵裂痕深处爆发出的光芒并未熄灭！相反，亮度陡然提升了数个层级！从刺目的凝聚枪刃，变成了一团剧烈燃烧、不断膨胀的——深蓝色太阳！！！
光！无法想象的光！瞬间将浑浊的江水染成一片诡异的、不断扩散的深蓝！光芒不再是笔直向上，而是如同拥有意识般急剧扩散、蔓延、甚至——吞噬！
石宇峰包裹在深蓝光团中的身体像是被亿万度的高温熔炉瞬间包裹！每一个细胞都在这极致的蓝光下发出无声的尖叫！那亿万疯狂钻向他生命核心的冰冷纳米单元在光中如同被投入硫酸的蚁群，发出了亿万道细微到超越听觉的、灵魂层面才能感知的极致痛苦嘶鸣！
它们的“指令”被强行中断，结构在蓝光中变得不稳定，甚至开始分解！
石宇峰的瞳孔在深蓝光团内部猛地收缩到极致！不是因为光的亮度，而是因为剧痛的消失！并非痊愈，而是覆盖其上、更恐怖的存在降临了！他感到自己每一寸被蓝光穿透的肌体都在发生着他无法理解的变化！一种冰冷、纯净、不属于血肉的改造在侵蚀血肉的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