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李世积割股断义,杜氏家族弃恩怨(第2页)
宫城深处,另一些人的命运也已落定。韦节、杨续、长孙安世等十余名王世充旧臣,被戴上沉重的木枷,押入囚车。车轮碾过宫城破碎的石板路,吱呀作响,驶向遥远的长安。他们的面前,只剩下那场吉凶难卜的质询和审判。
与此同时,洛阳城内各处的牢狱大门,在李世民一声令下,次第打开。那些因王世充猜忌、构陷而无辜被囚的士子与百姓,拖着虚弱的身体,步履蹒跚地挪出阴暗的牢笼。面对突如其来的自由和刺目的阳光,许多人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眯起眼睛,脚步虚浮,仿佛行走在另一个陌生的空间。
而对于那些早已在王世充刀斧之下化为枯骨的冤魂,李世民下令设下香案,备齐祭品,郑重其事地举行一场祭祀。史官端坐案前,依照规程,提笔蘸墨,在简牍上一字一句地书写诔文。纸钱焚烧后的灰烬被风吹起,细碎地飘散在洛阳城浑浊的空气里。
在这座刚经历血与火洗礼的宫城一角,另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杜氏一门内部酝酿。
秦王府记室参军杜如晦,此刻正面对着一桩棘手至极的家事。他的叔父杜淹,曾是王世充倚重的臣子,如今也沦为阶下囚,按律当斩。这并非简单的敌我之分。杜淹与杜如晦兄弟素来不睦,积怨甚深。当年在王世充麾下,杜淹曾进谗言,直接导致了杜如晦长兄被杀;更将其的幼弟杜楚客投入牢狱,百般折磨,几乎饿毙。令人惊异的是,杜楚客竟始终未对他这狠心的叔父露出怨怼之色。
此刻,杜楚客就站在兄长杜如晦面前,脸上泪痕未干。他刚刚从关押杜淹的临时囚室出来。“兄长,”杜楚客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却异常清晰,“求你去向秦王求情,救叔父一命。”
杜如晦面沉如水,眼神刀锋扫过幼弟的脸。长兄惨死的景象、幼弟在狱中奄奄一息的画面瞬间掠过心头。“救他?”他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他害死大哥,几乎置你于死地之时,可曾想过血脉亲情?”
“我知道!”杜楚客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泪水再次涌出,“我都知道!可是兄长,你想过没有?当年叔父杀了大哥,今日若再由你之手,促成叔父伏诛……我们杜家一门之内,叔侄相残,兄弟相逼,竟要自绝血脉,灭尽满门吗?这岂止是家门不幸,这是滔天惨剧啊!”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话音未落,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带的短刀,毫不犹豫地横在了自己颈间!刀刃紧贴着皮肤,一丝鲜红瞬间渗了出来。
“楚客!”杜如晦脸色骤变,厉声喝止,身体下意识前倾。他看着幼弟决绝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家族彻底毁灭的恐惧和痛楚。杜楚客握着刀的手稳得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要血溅当场。
时间仿佛凝固了。宫墙的阴影斜斜地打下来,笼罩着这对兄弟。远处祭祀的香烟还在袅袅飘散,而近在咫尺的,是亲人以性命相挟的残酷现实。杜如晦看着弟弟颈间那道刺目的红线,过往的仇恨与新涌上的、对家族仅存血脉的痛惜激烈交锋。最终,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出几个字:“……把刀放下。”
杜楚客执拗地看着他,刀锋纹丝不动。
杜如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沉重得如同吸入了洛阳城所有的硝烟与血腥。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翻腾的怒火已被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无奈取代。他缓缓地,几乎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我去求见秦王。”
他转身,步伐沉重地走向李世民临时处理事务的殿宇。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沉重。家族的裂痕如同这洛阳城的断壁残垣,纵使勉强弥合,裂痕也永远在那里,成为心底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杜淹最终被其曾经残害过的侄儿救下。当士兵将他带离囚室时,他或许瞥见了远处杜如晦那冰冷如霜的眼神,也或许看到了杜楚客颈间那抹未干的血痕。无人知晓他心中所想。他只是沉默地,被带离了这片即将成为许多人生命终点的地方,他的名字却永远被钉在了家族耻辱柱与秦王恩典的夹缝之中。
洛阳城中,祭奠仪式中纸钱的灰烬仍在风中打着旋儿,细碎地飘散。这座城池背负的沉重血债与冤屈,连同这杜氏一门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似乎都随着那轻烟薄灰,被风无声地带走,成为那漫长历史长河中,一粒粒微不足道却又触目惊心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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