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第2页)
“既然你做好了打算,那就去吧。”
待盛怀宁走到门边的时候,徐家主忽然又说。
“不管如何,宁宁,你身后不是你一个。
发生什么事,只要需要,都可以往江南传信。”
他盯着女子单薄坚韧的背影,目光中闪过几分疼惜。
盛怀宁攥紧了手中的玉佩,轻轻点头。
她出了屋子,站定在廊下,任漆黑夜色里的风吹过发丝,将混沌的脑子也吹的清醒了些。
回了京城,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太轻松,他们手中有兵符,但未必能全然找到皇帝的漏洞和当年的证据,若谢癸殊死一搏,她的胜算也不是全然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擡起头看着黑漆漆的夜色,神色坚定下来。
她做了决定的事情,那一定要去做。
眼看着时候不早,盛怀宁顺着长廊回了屋子。
这夜风平浪静地过去,第二天一早,她和谢离用过早膳,正在屋子里坐着的时候,谢离突发奇想地问她。
“宁宁想再去那个宅子看看吗?”
宅子?
盛怀宁怔愣片刻,才明白他口中的宅子,是当时他住的那个地方,城主府的旁边。
那一年她和谢子瑾去的最多的地方,除了徐家大院就是那个院子。
在徐家大院里谢子瑾陪着她练剑,转头去了宅子里,谢子瑾带着她学过钓鱼,一起作画弹琴,也算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她记的深刻。
他的话显然触及到盛怀宁心里,她心念微微一动,点头。
“好。”
二人一早便从徐家出去了。
城主府就在东街,从徐家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当时谢离离开后,城主倒怕他以后还来,着人好好收拾了这院子,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来打扫,是以也还算干净。
门外一个牌匾龙飞凤舞地写了谢府两个大字,蒙上了些尘埃,谢离擡手推门,二人一起进去。
这院子也算不上小,亭台楼阁都有,往前走是一个小桥,底下流水潺潺,清澈的小溪贯穿整个前院,鸟语花香。
江南的春天一向比别的地方来得早些。
院子里种了许多花,后来下人料理的疏忽了,有些坚韧的花草就自己长着,日复一日,冬去春来,此时又抽了新芽。
绿油油的草更充斥在长廊的一侧,看着极赏心悦目。
“就是和太子府的装潢不尽相同。”
盛怀宁轻声道。
太子府装饰的极尽奢华,金玉满地,这院子倒朴素精雅,放的最多的东西是琴棋书画,她那时候还有些好奇一个毒舌傲娇又喜欢到处跑的人竟然也能静下心来写写东西。
“毕竟在江南只是个公子哥,树大招风。”
谢离微微勾唇笑了笑。
“不过我怎么记得那一年,你屋子里摆了这些琴棋书画的东西,却似乎从来没用过?”
“放着好看。”
谢离笑眯眯地落下一句。
要他静下心来弄这些自然是不可能的,谢离看了就觉得生厌,但文房四宝摆在这也算装个读书人,谢离也就懒得管了。
盛怀宁嘴角抽了抽。
“昨天宁宁说想再要个玉佩,不如今天一起来看看当时我雕刻的东西?”
谢离拉着她进了屋子。
那个小屋之前盛怀宁从来没来过,此时一进去,看着里面的东西有些惊讶。
木头和玉堆了半个屋子,剩下的是一些小工具,有雕了一半扔在这的,看着也栩栩如生,还有一些没开始雕刻,都堆在这闲置的屋子里。
“玉佩只是个开始,我那时候还想着,宁宁要是喜欢这种小摆件,我就多做点,以后回了京城或者在江南,都能摆在屋子里,这样宁宁每天看到,就如同时时刻刻念着我一样。”
谢离走上前,轻轻碰了碰前面的小工具。
“你跟着师傅学了多久?”
盛怀宁听着他一句句的话,心中微微一动,问道。
“一个月。”
谢离说着洋洋得意起来。
“我聪明吧?”
“所以那段时间,你手上的水泡,是因为雕刻这些东西磨出来的?”
盛怀宁从他只言片语里窥见到那时候的认真,玉佩的样子精致好看,她时至今日还记得。
一个太子,耐着性子去学这些东西,又偷偷背着她雕刻好,就为了给她个惊喜,不假手于人。
她听着这些话,脑海中忽然猜想起当时谢子瑾的样子,也许少年就没什么形象地窝在地上,手中拿着刀,一点点磨着样式,肆意的眉眼处尽是认真。
她记得那些天谢子瑾忽然来的少了,去徐家的时候她看到这人白皙指腹磨出来的水泡,还问过他。
他躲闪着眼神用练剑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却原来,是为了雕刻玉佩。
“宁宁竟然还记得。”
谢离显然愣了愣,随即开口。
记得?
怎么不记得。
那一年的事情,每一件都历历在目。
盛怀宁刚要说话,忽然门边晃过来一道影子,她和谢离齐齐擡头看去,见到这个不速之客。
“表姐?”
谢离的称呼让盛怀宁顿时想起当时太子府外的那个温婉和善的江南女子。
她还因为这人吃了好一阵飞醋。
后来谢离解释了,她才知道这人是他的表姐。
程栀是一个人来的,也没和谢离打过招呼,此时见他们注意到她,微微一笑。
“殿下,还有这位小姐,别来无恙。”
“您怎么这会过来了?”
谢离眼中没见几分欢喜,淡声问道。
这样不咸不淡的语气显然让程栀有些尬然,她抿唇,又道。
“昨日知道殿下回来的消息,猜着您会在这,所以不请自来了,还望殿下不要觉得冒犯。”
“怎会。”
谢离淡声道。
“表姐今日来若是叙旧,我自然是欢迎的。”
叙旧?
程栀微微摇头。
“我这次来是……”
“如果是别的,表姐不必说了,早些回吧。”
谢离在她话没说完的时候就打断了她,微微拧眉。
他自然猜得到她的来意。
程栀闻言一急。
“殿下,您回去看一看老人家吧,他念了您一年多了。”
“我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和程家,既然已经当时断了关系,以后也绝对不会回去。”
谢离语气坚定。
“殿下!”
程栀微微加重了语气。
“祖父他整日念着您,难道您就忍心吗?”
“上次来我就和表姐说清楚了,您再来无数次也是一定会无功而返的。”
谢离冷淡疏离的眉眼没有丝毫变化。
程栀似是有些气急。
“难道您连祖父也不在意了?”
谢离微微敛了眼不语。
程栀被他这幅样子气着,攥紧了手。
“因为当年的事,我知道您怨怼程家,可姑母一人之错何以牵连整个程家?您就算不在意程家其他人,也不在意祖父吗?
何况程家并无其他对不住殿下的地方,您总不能把亲父的事情也怪罪到程家身上吧?”
此话一出,谢离还没开口,盛怀宁眼神已经一冷,扫了过去。
“程小姐,慎言。”
她最知道谢离的伤口在哪,还要提及这个生父。
程栀扫了盛怀宁一眼,却毫不忌惮。
“殿下,我言尽于此,祖父他对得住您,这些日子也念着您,虽然知道您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程家攀不上高枝,您也不屑于来程家,但还是请您念着这点稀薄的血缘,去见一见祖父,如此便好。”
“我也言尽于此,我不会去。”
谢离语气一如既往地果断。
程栀彻底被他无所谓的样子气恼,冷笑一声。
“算我看错殿下了,还以为您会是个忠善良义之辈,没想到和我姑母一样,是个离了家就忘本的。”
话落,她冷了脸色拂袖而去。
盛怀宁眼神登时一变,冷着脸要追上去。
“算了,宁宁。”
谢离伸手拉住她。
“我不在意。”
他不在意程家的人,自然也不在意她的话。
盛怀宁顿了顿,拂开谢离的手追了上去。
程栀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下步子,回头看了一眼盛怀宁。
“怎么,殿下改变主意了?”
盛怀宁眸子如淬了冰一眼,几步走上前,凌厉的劲风卷过来,程栀吓了一跳,狼狈地退开几步才站稳。
“你干什么?盛小姐。”
她语气掺杂了几分薄怒。
盛怀宁却比她更怒,逼近到她面前,一双寒凉的眸子让人望而生畏。
“程栀,他敬你一声表姐,我可不会。
你程家是有什么金元宝吗,非要逼着他去见什么外祖父。
从小到大,他在皇宫那么多年,程家和女儿断了联系之后,觉得丢脸不曾关心过他一分,怎么在他长大频频喊他往程家?”
程栀被她点明了话,面上有些无光。
“这是我们程家的事,与盛小姐无关吧?”
“你程家鸡毛蒜皮的事摆在我面前我也懒得看,可你指点到了谢离,那就由不得你了。
早些年程家只恨不能把跟女儿的一切事情断干净,前年他来江南才和你们闹得不欢而散,转头又挟亲情之名来逼着他去程家,戳中心事了你恼羞成怒,口口声声说亲情,我却没见着你程家对他有丝毫感情在。”
盛怀宁毫不留情地拆穿她骨子里的虚伪。
她更逼近了一步,二人站在桥边,底下是清澈的小溪,滚滚流水声响在耳边,程栀厉声喊道。
“你要干什么?你敢动我,程家不会放过你的。”
盛怀宁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强迫她看向自己。
“动你?我实在懒得动。
这是第一次,程栀。
以后你再来以这可怜稀薄的感情威胁他,故意刺他的伤疤提他母后生父,你且试试,我敢不敢动你。”
话落,盛怀宁甩开她的手,程栀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擡起头却见盛怀宁转身毫不犹豫离开。
盛怀宁回了屋子,一双眼里的冷厉仍没散去,刚一进门,她险些撞上了谢离的胸膛。
他就站在门边,往外一瞧就能看到小桥上的情况,自然把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盛怀宁往后退开两步。
“你怎么站在这……”
话没说完,谢离忽然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低头覆了过去。
这动作来的太突然,盛怀宁睁大了眼睛,看见他一双黑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波澜,揽着她腰身的手更紧,似乎要把她勒进骨子里,她顺着听见谢离胸膛处急促的心跳声。
他吻的很用力,滚烫的温度覆在唇边,盛怀宁看见他眼中清楚倒着自己的身影,如春寒枝头最后的残雪化开,将他整个人的疏离与内敛都打破,带着浓烈又滚烫的爱意,将她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