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第2页)
“盛小姐,或者说,邬离前朝的小公主,你和你母后,可是当真一点不像。”
他这一番怀念故人的语气顿时让盛怀宁嗤笑一声。
“一个邬离皇室的走狗,有什么资格提起她。”
方才殿内的事情,她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魏谆听了也不反驳,身上的血滴滴嗒嗒地往下落着,他忽然散了身上的杀意与阴鸷,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看着她说。
“这会倒不急着否认自己身份了?”
从他怀疑盛怀宁开始,到红障案,到凉山,再到城东剿匪,三番两次地试探,终于在今天得到了答案。
“将死之人,我没什么可瞒的。”
盛怀宁一双浅淡的眸子看向他,又道。
“魏谆,从我跟着你进这石室开始,你就该知道,你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魏谆默了片刻,忽然察觉到在这个狭小的石室里,他要出去就得面对谢癸,在这里面就得和盛怀宁决一死战。
大意了。
他收紧了衣袖,想趁着此时打盛怀宁一个措手不及,但身上又因为伤口实在没有力气,便与她道。
“想知道吗?当年的事。”
盛怀宁没说话。
“我是当时,你父皇身边的大总管的干儿子。”
魏谆自顾自开口。
“邬离皇室很好,是个最和乐的地方。”
宫中只有两个主子,帝王仁善勤勉,皇后温婉柔顺,二人对下人都极好,在民间也甚受爱戴。
邬离皇帝是个很有抱负和本事的人,奈何邬离国力实在微弱,先前几个帝王挥霍无度,已经将这个国家的国力耗的七七八八了,只他一个人,做不到力挽狂澜。
何况当时乱世,谢癸一路杀到平原之上,打着为百姓好的旗号,底下支持追随者众多,比着那时候的邬离也没差。
邬离是谢癸要扫平的最后一个国家。
在他带兵往邬离来之前,帝王已经预料到这个风雨飘零的国家在乱世里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是个爱民的皇帝,不忍生灵涂炭,不愿看到百姓兵士伤亡,也不想再动干戈,那时候已经起了心思,要主动开城门,和平与谢癸交接,将这个王朝,和百姓臣子,拱手相让。
“最开始的时候,我就接了谢癸送来的信,那时候我干爹死了,我是皇上身边的第一总管太监。”
也是最得帝王信任的人。
他接了信,鬼使神差动了心思,在帝王身侧说着谢癸的好话,将谢癸对百姓的好和亲力亲为,礼贤下士夸的天花乱坠,最终让帝王放心地写了遗旨,在谢癸带着人攻到城门前的时候,亲自开了城门,自杀在祖祠前。
那时候皇后已经带着不大的小公主跑了出去,打算将她托付走,帝王留在身侧的最后一个人是他。
“朕死后,臣子未必会全然甘心,为新朝少动干戈,朕给他们留下了一封信,你交给国相,让他们就此……离开吧。”
和平开城门交接之前,谢癸与帝王要求的最后一个条件就是,善待留下的臣子,和邬离满朝的百姓。
谢癸自是应了,但帝王担心底下臣子有不甘愿之人,再被谢癸抓着处置了,所以留了一封信。
“皇上让他们放下一切,说邬离与谢癸是和平交接,让他们就此离开,就当做没做过朝臣,也没遇见过他。”
帝王身侧的臣子很是忠心,他怕他们自杀殉国,又怕他们过刚致杀身之祸。
简而言之,他想让他们活下去。
所以把一切后路和打算都做的明明白白。
“可他们还是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盛怀宁听着他意味不明的话,陡然擡起头,心中一颤。
“是你……”
“是我。”
魏谆点头。
“我利用了皇上的信任,和谢癸里应外合,篡改了遗旨,那封信交到国相手中的时候,内容是……要他们全部殉国。”
他利用帝王的信任,和臣子对帝王的忠心,巧妙地用一封信,将半个朝堂上对新朝最有威胁的臣子们,兵不见血刃地杀了。
“谢癸和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百姓和那些忠心的走狗。”
可是百姓太多了,根本杀不完。
魏谆和谢癸就想出来了一个好办法。
“别的地方百姓杀不完,那就把都城,离他最近的百姓都杀了。”
魏谆轻飘飘落下一句,伸手比划了一个数字。
“几万人。
一场瘟疫,我们封了城,死了一半多,剩下的……用火,活生生烧死了。”
石室里的动静外面的人不得而知,但此时长街的百姓们都知道魏谆行刺皇帝逃了出来,御林军,禁卫军,几百人黑压压地聚在这个废弃的屋子前。
谢癸亲自出了宫。
他不敢再掉以轻心,必须亲自看到魏谆死才行。
“石室坚硬,又恐有暗器,不敢放箭啊皇上。”
“那就放火。”
谢癸不为所动。
再坚硬的石室,一把火下去,也得烧个一干二净。
不能让魏谆万箭穿心,那就用火把他烧死。
“他逃走的时候挟持了盛相府的嫡小姐。”
侍卫面色略有为难。
盛怀宁?
谢癸只眯眼怔愣了一下,继而冷笑。
“放火,朕的话你听不明白?”
盛家就这么一个聪明人,死了更好。
还能让他的便宜儿子伤心一阵,一举两得的好事。
“乱臣贼子在前,想必盛小姐为国而死,盛相自会理解朕。”
道貌岸然的一句话说过,侍卫知道,他是真不在意这个贵女的生死了。
偏生他们来的快,盛相和江府还没得到消息,侍卫只能怜悯地看了一眼石室。
这一把火烧下去,可就真得跟着死在里面了。
但谢癸有命,他们也不敢不从,火油从石室上浇下去,侍卫拿了火把,在几百人的注视下,就要往下烧时。
骤然一把气劲横空打过来,将他逼退了两步,手中的火把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顿时人们齐刷刷看过去。
雪停,长街尽头走过来一个人。
这人一身紫色长袍,眉眼锋利矜贵,身后跟着数百名侍卫,一步步在众人注视下,从长街走过来。
还未走近,谢癸已经回过头。
“放火。”
他当然知道谢离来做什么。
只要这把火烧下去,他讨厌的两个人……
“谁敢?”
低沉的声音带着这人天生自得的冷傲与掌控力,短短两个字落,长街一片死寂,侍卫拿着火把抖了抖,忽然就不敢往下放。
“我儿这是何意?”
谢癸没想到这个儿子会在此时,公然顶撞于他。
谢离走过来,对上他的视线,不躲不避。
“石室里还有人。”
“绞杀乱臣贼子更重要。”
谢癸沉了声音,试图提醒谢离。
“太子,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自不会忘,怕的是……父皇忘了自己的身份。”
谢离一句话说过,擡头扫了一眼石室,手一挥,身后的几百侍卫站过来,一时竟与谢癸带来的人分庭抗礼,没有半分退缩。
“你这是要抗旨?”
“这话太严重了,我担不得。
但今日里面的人,我也一定要保。”
谢离往前走了一步,轻飘飘一挥衣袖,侍卫手中的火把骤然熄灭。
风裹着冰寒之气,将枝头的梅花垂落,谢太子眉梢的冷意更甚,往下扫过去一眼,侍卫俱低下头,无人敢与他对视。
“孤就站在这,看谁敢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