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是谢癸和魏谆。
伺候在……邬离皇帝身边的太监?
盛怀宁下意识握紧了衣袖。
屋内的争执还在继续。
“你这个狗皇帝比谁好?
是你先找上我,让我在皇上死后帮着你掩盖真相,欺骗全邬离的百姓,帮你一起把染了瘟疫的人扔进了上京,最后把一整个都城的百姓都活活烧死,残忍狠毒的事情你做绝,最后又要装出一副伪君子的样子,你比谁好?
太监……太监怎么了,如果不是我这个太监,你能好端端地和邬离和平交接,让邬离皇帝甘愿赴死?”
魏谆喘着粗气,语气激烈。
太监这两个字显然对他打击很大,他的语气越发阴鸷,彻底撕开谢癸的虚假面孔。
“你别胡说,邬离灭国是大势所趋,朕登基是天命所归!”
天命?
“哪来的什么天命,要不是我帮着你在邬离皇帝面前说着好话,你……”
“啪嗒。”
魏谆一句话没说完,谢癸兜头从上面砸下来一个茶盏,滚烫的茶水泼了他满身,碎片摔到地上。
“朕说了你闭嘴。”
那段往事被谢癸埋在心里许多年,他已经习惯了被人称颂救百姓于苦难,是个为国为民的勤勉皇帝,乍然被揭开过往肮脏的事实,谢癸只恐隔墙有耳,恶狠狠瞪他一眼。
“怕了?”
皇宫外聚满了张口闭口要处死他的百姓,朝臣上书,众叛亲离,魏谆此时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得给自己赌一把。
“你应该一直明白这个道理,你我彼此藏着秘密,说出来能被天下唾骂,既然彼此依靠着,是一条船上的人,就不该想着把我这个盟友踹开。”
“若不是你先想着勾结北齐,朕又怎么会想对你下手?”
“到了这个时候了就不必说这些东西了,狗皇帝,你心里早就提防我了吧,这两年有意无意地收着魏家的权,到我弟弟魏司马入狱,你迫不及待地处置了几个魏家的臣子,又杀掉我的三千精兵,你以为还能回到当初?”
“是!朕是有心提防你,可你若不先和北齐勾结……”
“我不和北齐勾结你能给我什么?
这天下,这南明江山,是我们一起,从邬离皇帝手中骗来的,凭什么你得尽了好,我却要依旧做个阉人,匍匐在你脚下。”
魏谆的语气越发激烈,大手紧握成拳。
“前年,你将分给魏家的一座城池收回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靠不住了。”
平定南明内乱外患之后,魏谆的权势越来越大,几乎要和帝王分庭抗礼,谢癸这样的心性,自然不可能由着他活下去。
这两年二人也没少有些小摩擦,但因为当年的那件事,到底也算收着。
“二十万两黄金,再派暗卫把我送出上京,摆平京中的流言,将西边离边境最近的那座城池给我,不然……”
魏谆阴鸷地看他。
“不然,我活不了,你的江山也别想坐稳。”
“你想干什么?”
“南明皇帝逼死邬离皇上,串通他身边的太监篡改遗书,用瘟疫困死一座城的百姓,杀害他的臣子,这桩桩件件,我要是说出去……”
“你敢!”
谢癸眼中闪过几分杀意。
“我说了,我活不了,你也别想好过。”
魏谆桀桀地笑了两声。
百姓流言,加上断香,通敌叛国,臣子七零八落地都离开了他,魏谆清楚地知道,这一次,自己多半逃不掉了。
可他不甘心!
当年的事就是他手中最后的底牌,这一朝也有不少邬离的百姓,对邬离最后一位帝王信任敬仰,甚至在南明初立朝的时候,还有过不少异动,他们平复过很多乱子。
这些事要是说出去,这南明江山少说也要抖三抖。
屋内陷入一片僵持。
须臾,谢癸握紧了袖中的匕首,眯着眼睛平静道。
“二十万两黄金也不是不能行,你过来些,我现在下旨。”
魏谆警惕地走了过去。
刺啦一声,寒光闪过,谢癸手中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他的心口。
“啊——”
魏谆凄厉的声音响在屋内,谢癸厉声朝外喊道。
“来人,魏谆意图谋反,刺杀朕,拿下,立即处死!”
盛怀宁与谢离在听见他这句话的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朝旁边躲避去,然而还没来得及走,忽然废殿的门打开,暗红色的衣袍卷过,魏谆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刚走出门,他瞳孔一缩,扫见二人步子一停,飞速掠到盛怀宁身边,一手狠狠地把她卷了过去。
盛怀宁被他扯着手腕拽过去,魏谆运起内力打向一旁要过来抢人的谢离,劲风扫过去,谢离一甩衣袖避开,劈手拿了一旁的剑要刺过去,然而一擡头,对上盛怀宁几不可见动了动的神色。
阖宫很快响起太监尖利的声音。
“不好了,魏谆刺杀皇上私逃,来人啊,快来人啊。”
谢癸扔了匕首从内殿跑出来,神色还带着几分狠厉与癫狂,厉声喊道。
“着御林军,禁卫军,城防军,给朕全城搜捕,一旦发现乱臣贼子的下场,乱剑处死,格杀勿论!”
耳边的风呼啸地吹着,盛怀宁手腕被魏谆拽的火辣辣的疼,魏谆素日里不常用武功,轻功也有些生疏,然而身后的暗卫追着,他显然也不敢松懈,一把刀抵在盛怀宁的脖颈,一边越过长街,纵身一跃,跳到了一旁废弃的屋子里。
他很熟练地跑进去,摁开一个按钮,墙壁缓缓推开,身后是个暗室,石门。
魏谆一把把她推了进去,随之自己也躲了进去,将门又关上。
这暗室里燃着蜡烛,忽明忽暗地闪着,盛怀宁被他推搡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上,扶着石壁又站稳。
暗室内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她顺着看过去,才发现魏谆的衣袍上零零落落地往下滴着血,额头上冷汗往下落,那把匕首刺过来的时候,他躲过去,避开了要害,却还是刺进来一寸。
察觉到盛怀宁的视线,魏谆恶狠狠地扫过去一眼,握着匕首再抵在她脖颈。
“魏大人,如此瞪着我做什么?”
进了暗室,盛怀宁也不再演戏,低头轻飘飘扫了一眼刀,不见她有所动作,一阵凌厉的劲风扫过来,将魏谆的匕首打落,他被这力道逼得后退了几步,又牵扯着心口的伤,登时闷哼了一声。
“你……你故意跟来的?”
明明能轻而易举打破他的攻势,却还是由着被他钳制着过来了。
魏谆眼中浮起几分警惕,惊出一身冷汗。
“是,魏大人今日可算聪明了一回。”
盛怀宁笑吟吟地开口。
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再演戏的必要,魏谆眯眼。
“你听到了,废殿外。”
盛怀宁眼神登时沉了下来。
“我当然听到了,我要是不听到,如何会跟着魏大人一个将死之人过来?
哦,或许我不该叫魏大人,该叫……魏公公?”
她话说的轻飘飘,眼中神色却锋利地扫向魏谆,让他无所遁形。
明明一身简单的衣着,衣衫上也落了脏污,倚在这个忽明忽暗的暗室里,魏谆却从这双眼里,看出几分睥睨和漫不经心。
其实她和邬离皇后长的并不像,但魏谆此时,却似乎隔着重重光阴,把她和多年前皇宫之中最温柔的主子,重叠在了一起。
可恍惚过后,他看清楚盛怀宁眼中的冷意和杀气,顿时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