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盛怀宁和谢离自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马车轱辘在青石板上转动着,她忽然觉得心中不上不下地在惶然些什么,下意识伸手握紧了衣袖。
“怎么了?”
谢离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偏过头问她。
“方才你去探他呼吸的时候……”
“确定死了。”
谢离给了她同样肯定的答案。
“暗卫还有善后,他不可能这样命大的。”
谢离安慰她说。
事情坏就坏在这个人临死前猜到了她引魏谆去辙城的目的,要是让他活着,赶在他们之前往辙城传信,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盛怀宁心中斟酌着,当机立断道。
“我们要快些去辙城。”
二人坐上马车回了东宫,一入内殿,盛怀宁就着人取了清水来。
“江南哪个地方有这样特殊材质的纸?为何我没听说过。”
谢离有些讶然地看着她。
那几张纸落在清水中之后,很快上面的字迹消散下去,继而显现出来的,变成了另一份全然不一样的东西。
盛怀宁说的竟然是真的。
“宁宁果然见多识广。”
盛怀宁敛了眉眼去看手中的纸。
其实并非是江南的材质,这种纸实则出自先朝,但在先朝的最后也不怎么显露于世面了,因为这是皇室的东西。
也只是后来她偶然从盛夫人口中听说过,从先朝的孤本上看过不少皇室的东西,才大胆一猜,没想到竟然当真是。
魏宫之中……也有不少先朝的东西。
魏谆和先朝……到底什么关系?
盛怀宁眼珠转了转,回过神去看上面的字。
是一份名单。
上面写着长长一串的名字,其中大多是如今朝堂上的臣子。
工部纪大人,礼部和大人,翰林院张大人……
“这是……”
盛怀宁蹙眉。
谢离顺着过来一看,有些意外。
“这位纪大人……之前是皇上明面上倚重信任的臣子。
和大人在朝中中立,张大人独来独来……”
“这是一份非魏谆己派人的名单?”
她这几个月也没少派人去留意魏谆党派的人,在这个名单上一个都没见到。
“不。”
谢离压低了声音。
“这是一份,他自己在朝中别人处安插钉子的名单。”
“什么?”
盛怀宁错愕地看着他。
谢离又说。
“你记得之前,皇上派人对我下手,我着人去查纪大人的底细和错漏,要算计他的时候。”
盛怀宁自然记得这件事。
“派去纪府查底细的暗卫,带回来了一个有些让我意想不到的消息。
纪大人每月十二号,都会去临江楼里与一神秘人汇头,一直聊到晚间才出来。
我的暗卫跟过去,发现那是魏宫的暗卫首领。”
一个皇上信任的臣子,一个在辅国公死后分权最多的臣子,私底下竟然和皇上的死对头关系甚密,从那时候起,谢离就发现了纪大人的不对劲。
“朝中中立的和大人,早在今年魏司马出事的时候,上奏过折子替魏家说话。”
魏司马所犯罪名不少,朝中除了魏宫的人没人敢偏帮,可和大人却鬼使神差地上了折子。
如今也被谢离想起来。
他们两个人不该和魏宫有联系,却又偏生在不经意间和魏宫有牵扯,又出现在了这份名单上……
盛怀宁眼中泛起几分沉思。
“这些人在朝中藏得深,平时不遇大事也难看到他们和魏宫有联系,没想到背后,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宁宁想做什么?”
“朝堂上明面站到魏宫那边的人不少,背地里也隐藏了这么多,明面上的人有皇上在腥风血雨地处置着,那背地里的……不如就让我们来。”
双管齐下,若是加上辙城的事,此番必然能给魏谆致命一击。
这份名单来的实在是时候。
不过魏谆倒也细心,将名单放在那样一个暗格里,还用了双重保险。
南明的人几乎没有知道这种纸的用途的。
可她是先朝人。
盛怀宁攥紧了手中的纸。
她落水设计演这一场戏,一则是为让魏谆放心离开京中,二则……就是为了把魏讷杀了。
谁知道他刚走,魏讷就带了几十个暗卫追着他们出去,暗卫和魏讷都死在了山脚,实在是顺利。
如今若有这份名单在……
“纪大人的把柄我手中有,想拉他下水不是难事。”
“剩下的人……我传信给大哥去探探情况。”
“那我们……”
“我们去辙城。”
盛怀宁毫不犹豫地道。
“魏谆带走了魏宫不少暗卫,剩下的留守松散,魏讷又死在了外面,我们今夜就再去魏宫探一探剩下的消息,把魏谆如今手下还剩的势力和人都探明白了,之后去辙城。”
“宁宁想好了?”
谢离仍担心着她的身子。
“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从山脚回来,已经过了子时了,这个时间是魏宫守卫最松散的时候,没人想得到他们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折返。
门口的几个守卫凑在一起说着闲话。
“魏讷这么急着带人追出去,也不知道是哪的刺客,让他如此急切。”
“还能是谁,多半是皇上的人呗。”
“这半个多月以来,咱们大人和宫里斗的腥风血雨的,大人们都折了不少,贬职的贬职赐死的赐死,老遭罪了。”
“如今宫中的事情还没了,也不知道大人这么急着出去做什么。”
二人悄无声息地越过他们入了魏宫。
魏宫里面果然守卫稀松,连巡视换班的人都没多少。
魏讷没回来,魏谆走了,魏宫之中没有主子,二人武功高强,几乎犹入无人之境。
这还是盛怀宁第一次如此细致地去看魏宫。
“魏谆是……在南明建朝的时候就入宫了吗?”
盛怀宁看了一眼面前的宫殿,问的隐晦,谢离却听出来了她的意思。
“说之前就是做太监的,后来救过皇上的命。”
可只是救了命,怎么能让谢癸容忍他这么多年和自己分庭抗礼?
必然有其他内幕。
“一直是太监……”
一直是太监又和先朝有关,难道……他之前跟在邬离皇室哪位贵人跟前伺候?
盛怀宁心中思忖着,与谢离一起进了内殿。
魏谆的内殿里摆放着他的文书和琐碎的东西,还有一些药物。
“前些天就说他病着,我本以为是什么障眼法。”
没想到还真是病了。
盛怀宁有些讶然。
“朝堂上的事情心力交瘁,前面又失了精兵和夏侯爷,想来他没少急火攻心。”
谢离跟着开口。
夏侯爷死了,城西领兵权分出去,他耗费心血养的精兵又都没了,臣子更是在争斗中折出去不少,如今辙城又是这么个情况……
想来也不会轻松。
“自作自受罢了。”
盛怀宁眼中闪过几分讥讽,目光一转,定在不远处的一副字画上。
“这地方……”
那是一副全景图,百姓城楼一一画于纸上,挂在魏谆的床榻前。
画的却不是如今上京的样子。
图画上百姓和乐,自有一派盛世景象,城墙楼阁无一不有,似乎是站在高处观景,随后落笔画下的。
盛怀宁看到的第一眼,目光骤然一僵。
这和不久前她梦到邬离皇后看到的城中布局大差不差,这不是南明上京,更像是……
“邬离。”
谢离的声音跟着打断她的思绪。
盛怀宁擡起头,看见画的最
两个字。
是邬离。
轻易时候没人敢进魏谆的寝宫,这字画挂在他床边,画的却是邬离的都城,为何?
盛怀宁皱着眉头。
若画真是魏谆画的,能站在城楼之上俯瞰全景,见邬离都城里的繁华景象,他的身份……就实在有待思考了。
他为什么要在寝宫挂这么一副画像?
为“缅怀”邬离?还是为提醒自己什么?
盛怀宁此时更肯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测,只怕魏谆多半就是在邬离皇宫中的人了。
那他是跟在谁身边伺候的?
盛怀宁心中有一瞬间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随之又被她抿去。
“再看看其他吧。”
谢离扫了一眼,道。
这屋子里的陈设华丽,这么多年来,魏宫贪污不少银两,加上底下臣子“孝敬”,宫里几乎要和皇宫一样富丽堂皇了。
剩下的陈设几乎都没什么奇怪的,盛怀宁在走出主殿之前又看了一眼这幅图,确定了是邬离都城的样子。
她在心中留意了,与谢离顺着主殿往其他的屋子里去。
魏谆自十多年前来到南明,自立朝开始就是一朝宦臣,可参朝政理事,偌大的魏家分支不少,嫡支却只有他和弟弟魏司马。
如今魏司马在牢中,魏家上下的事宜几乎都依仗着魏谆。
“之前魏司马的事情,对魏家旁支的打击不小。”
魏司马几乎算是替魏谆背锅了。
而魏司马入狱,魏谆对魏家剩下的人不管不问,一心理权,魏家剩下的人如今在京中,可实在算不上有多少地位。
这几个月以来,连他们听说魏家的消息都少了。
“魏司马做事无非是为他这个哥哥。”
从替他杀何太尉,到凉城县的事,都是替魏谆做的。
如今魏司马没了,许多事魏谆不放心别人去,就只能亲力亲为。
比如辙城。
二人顺着转过了整个魏宫,又在魏谆书房找来了一份底下臣子的名单,看着时间快到了天亮的时候,才从魏宫离开。
走之前,盛怀宁像是想起什么,喊出暗卫吩咐。
“盯紧魏宫。”
而后二人回了东宫,谢离看着她有些疲惫的神色,蹙眉道。
“不急在这一两个时辰,你先去睡一会。”
不然路途奔波,到了又休息不下来,实在劳累。
盛怀宁点点头,回了屋子又睡了一会。
等过了早朝的时间,暗卫忽然从外面送进来一封信。
“江南的。”
盛怀宁打开,发现是徐家主给她回的信。
信中言及如今这位姓林的副城主,倒也多有赞许,另附带了一份信物。
“若沅沅去辙城有事,需要之时可向林城主展示这份信物,他自然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