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菁 作品

第51章(第2页)

盛怀宁以为谢离曲解了她,当即出声急着解释。

直到听见谢离从喉间溢出的一点低笑,盛怀宁才知道自己被谢离戏耍了。

“殿下。”

她似抱怨地低于一句,谢离骤然擡起头,从那双往昔沉静冷淡的凤眸里,他竟瞧出几分温软和灵动。

恍惚和那年徐家大院外活泼明媚的姑娘重合在一起。

一句沅沅就在嘴边,谢离及时清醒过来,将那两个字咽了下去。

云姑姑从门边走过来,见着屋内的两个人都在笑,气氛融洽的不行,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她讶然地又看了一眼谢离。

“殿下,我来吧。”

“不劳烦姑姑,孤自己来。”

谢离接过药,盛怀宁眼疾手快地要去抢,被他又避开。

“手腕不想要了?”

谢离扬声问了一句,盛怀宁想起自己也同样扭着的手腕,才明白了谢离为何自进了屋就亲力亲为。

原来是早就注意到她伤了的手腕。

有一瞬间,盛怀宁看着谢离疏离淡漠的眉眼有几分别扭,又生出些奇妙的新鲜感。

这和她零碎记忆里的谢子瑾,已经相差太多了。

谢子瑾是随性恣意,策马扬鞭,赤忱热烈又清如明月的少年,而谢离端正雅致,是内敛沉稳又满腹算计的皇朝储君,两副心性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前后竟只隔了一年多。

属实有些让人觉得惊奇。

她没忍住低头笑了一声,谢离倒了药抹在她脚踝,轻轻揉着,一边擡头看她。

“笑什么?”

心里想的人就在眼前,盛怀宁难得心虚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摇头。

“没有。”

“孤觉得今日,盛小姐心中藏着什么事。”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然今日,为何总避着孤?”

谢离合了手中的膏药,清凉的触感淌在脚踝上,缓解了那一阵疼痛,盛怀宁听见他不紧不慢地问。

今日,总避着他?

盛怀宁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谢离又过来扯她的手腕。

“伤哪了?”

“已经没事了。”

盛怀宁摇摇头,想开口岔开话题。

谢离却像是已经料到她的反应一样,道。

“今日晚间,护国寺桥边,孤过去的时候,你为何躲走?”

原来他看见了。

“若看不见,孤怎么能跟来发现你崴了脚。”

当时他急着去处理事情,没在意盛怀宁的动作,等忙完了想起桥边的事情,又从后面过来,发现盛怀宁下了山。

他跟了上来,才有了遇见云姑姑的那一幕。

“并非避着殿下,只是当时心中烦闷,不想冲撞了您。”

盛怀宁圆过了话,犹豫片刻,又问他。

“当时臣女在临江楼里喝醉后,当真没有做什么吗?”

话一问出来,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

谢离很快摇头。

“你待在这,孤去收拾个屋子,你今夜先暂且歇在此处。”

“不回护国寺了吗?”

“你若想让人看着孤抱你进护国寺,孤自然是不介意的。”

谢离轻笑一声。

盛怀宁当即摇头道。

“有劳殿下。”

屋内刚收拾好,谢离要往这将盛怀宁抱过去,忽然有暗卫匆匆走过来,低声朝谢离回禀。

“殿下,皇宫出事了。”

“怎么了?”

“方才宫中进了刺客,太后娘娘遇刺受伤,此时消息传到护国寺,皇上已命人连夜启程回去了,各府大人也跟着圣驾一起启程了。”

谢离顿时蹙眉。

“您看……”

太后遇刺不是小事,纵然太后再看不惯自己这个孙儿,此时谢离也必定是要回去的。

“殿下喊人往盛府传个信即可,臣女在此等着盛家来人。”

盛怀宁当即开口。

“不急。”

却见谢离摇摇头,问暗卫道。

“如今京中情况如何?”

“皇上已经着令城防军统领封锁城门,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

“孤知道了。

去随驾给盛相传个信,说盛小姐与孤在一起。”

“是。”

暗卫迟到一下,随即点头。

“看来今夜是不能留在这了。”

“殿下可先去忙……”

“这山中不安全,孤也不能丢你一个人在此处。”

谢离笑了一声,走近过去,弯腰问她。

“孤背着你?”

如今她这幅样子,要么背要么抱,两相选择下,盛怀宁很快点头。

“有劳太子殿下。”

谢离倾了身子,盛怀宁爬到他背上,坚韧宽阔的背将她整个娇小的身形都拢住,谢离身上带着这人一如既往的淡雅香气,他一步步背着盛怀宁出去。

“殿下?”

云姑姑听见动静走出来,惊讶地问。

“您不留了?”

“皇宫有事,孤便先走了,改日再来看姑姑。”

谢离言简意赅。

“好,那殿下路上慢些。”

辞别云姑姑后,二人顺着山路往下,盛怀宁提着宫灯,微弱的莹光洒在寒凉的夜色里,映出几分暖意。

“云姑姑是先前跟在母后身边伺候的人,后来母后病逝,她留在东宫伺候孤,又过了几年她身子渐不好,不想留在喧嚣吵嚷的皇宫中,孤便许了她回来。”

路上安静了一会,谢离主动出声。

“臣女有所耳闻。”

盛怀宁窝在他背上,一双细白的手搂在他脖颈处,说话间鼻息间的热气喷洒在谢离脖颈,他浅色的眸光微微暗了些。

“听三皇子妃说的?”

他不动声色地拢了手,语气如常地问她。

“嗯。”她认得的皇室人里,也只和楚瑜走得近。

“大典之前,父皇还与孤说,如今三皇子府后院人少,等过了这两天要擡几个人入府。”

盛怀宁握着宫灯柄的手顿时一僵,很快蹙眉。

“三皇子兴许不会答应……”

“他会。”

纵然身上背了个人走这么远,谢离也不见有几分累,喘息都一如既往地平稳。

“你不知道三弟意图在什么吗?”

他爱楚瑜,但也爱权势。

楚瑜是个没什么家世的人,又整日病殃殃的,贵妃整日担心她甚至连个嫡子都不一定生不出,皇帝和太后,还有婆母贵妃,早就对楚瑜多有不满。

想争大宝的人,后院没有能扶持他的女人,必然是不行的。

所以贵妃会给他施压,重利引诱之下,谢知迟早会同意。

这些话谢离没有剖析给盛怀宁听,但他自然知道盛怀宁看的清楚。

谢知连年少好友都能毫不留情地拔刀相向,他对权势的渴求,兴许早超过了她的意料。

“盛小姐。”

谢离叫她。

盛怀宁微微擡起头,顺着看向谢离的侧脸。

月色不知何时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映着这人清冷如玉的面容,越发觉得皎然。

“人都是会变的。

有贪念的人看中了什么,他得不到,并不会渐渐消散这种想法,反而日渐生成执念,会不择手段。

何况年少夫妻情意,本就不是牢固到坚不可摧的。”

谢离淡声说着这个有些残酷的现实。

楚瑜和谢知之间隔得太多了,隔着谢知想要的权势,隔着楚瑜和江盛二家走得近的联系,隔着帝王婆母的施压,还有尖锐的,横穿在其中,两个人早有的矛盾和不同的观念。

话虽如此说,道理盛怀宁也懂,但她自不想楚瑜过于伤怀和孤立无援,是以淡声道。

“也许总有例外。”

“会有例外,但这个人不会是谢知。”

谢离紧接着道。

“皇室中人,若追逐权势者,大多如此。”

“那殿下也是吗?”

盛怀宁清灵的声音落下,谢离道。

“孤志不在此。”

只此一句话落,山路上便又陷入安静。

谢离深一脚浅一脚地带着她走出山路,进了长街。

帝王的銮驾早入了宫,此时长街人并不多,宫灯映下两个人的影子依偎在一起,盛怀宁的衣裙和他浅紫色的衣袍交缠在一处,二人连呼吸和心跳似乎都响在一拍。

于寂静无声的深夜里,莹莹一盏灯光照,缓步朝光亮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