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赤血残骸·蜈蚣玉瞳(第2页)
老瘸叔一瘸一拐地走到暖晶炉旁,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躯轰然坐下,靠在那粗陋却滚烫的炉壁上,发出长长的、夹杂着痛苦和如释重负的叹息。那条金属义腿的关节连接处扭曲得更厉害,边缘几处关键的传动阵纹被墨绿色的毒气严重腐蚀,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爷爷!你的腿!”赤鸢急切地扑过去,小手小心翼翼地想去触碰那严重损坏的连接关节,又怕碰疼了他。桑叶也连忙上前,放下孩子,找出一个破旧的木盆,从角落一个用巨大螺母封口、不断滴水的破铜罐里接了些还算干净的冷凝水,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烂布开始清洗老瘸叔肩上那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老瘸叔摆摆手,没有理会孙女的关心,那只完好的独眼依旧死死盯着安静站在门口的阴影里的林殊。暖晶炉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他脸上纵横的伤疤和疲惫,眼中的警惕如同鹰隼。
“阁下现在可以说了吧?”老瘸叔的声音低沉如铁,“锈火巷太小,搁不下你这尊大神。今日之事,我们感激在心。但此地…只收留无路可走、被天地彻底遗忘的‘残骸’。你的气息…和这里格格不入。”他伸手指了指周围弥漫的粘稠腐朽气息,“你身上那股源自骨子里的‘熔炉’味道…太重了,像是…新锤出来的神剑!还没染上此地的‘铜锈’。它会给你,也给我们…招来滔天大祸!神狱司绝不会放过能杀死血爪‘蛇头’的人!他们会发疯的搜!动用‘蚀天血蜈’也不是不可能!”
“蚀天血蜈?”一直沉默的林殊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血爪…是‘蛇头’?” 他注意到了老瘸叔的用词。
“哼!神狱司那帮黑皮猪在遗忘之地豢养的狗腿子,分三等:最低的耗子(喽啰),中等的蛇头(头目),最狠毒的就是被叫做‘蚀天血蜈’的小队!那是专门用来对付‘硬茬子’的神狱司精英走狗!个个都是被强行灌输了恶毒传承的杀戮机器,身上带着能蚀魂消骨的‘血蜈玉瞳’!比血爪这种靠变异侥幸成为蛇头的杂碎强十倍!百倍!”老瘸叔眼神中带着刻骨的恨意,“他们鼻子比荒原鬣狗还灵,手段比阴沟毒蛇还狠!你这身伤,这股新鲜又强大的血气…对他们就是黑夜里的火把!最多三天!他们必至!到时候,整个锈火巷…鸡犬不留!”
“爷爷!”赤鸢惊呼,小脸更白了。
棚屋里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桑叶清洗伤口的手也抖了一下。孩子们吓得缩成了一团。
林殊的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混沌神眸深处,如同星云旋涡般缓缓转动着。三天?太短。他需要的时间远比这长。神狱司的追杀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引来更精锐的力量。但…这老瘸叔的态度,耐人寻味。
“你…在赶我走?”林殊平静地问,目光迎上老瘸叔那只充满戒备和忧虑的独眼。
老瘸叔被这目光看得心脏猛地一缩!那份平静之下蕴藏的恐怖力量,让他瞬间回想起血爪是如何在他眼前化为一摊烂泥的!他不是在赶人,他是在求生!是在绝望中试图维护最后一块容身之所!
他嘴唇哆嗦了一下,一丝痛苦在脸上闪过,但随即被更深沉的决绝取代。他猛地咳嗽几声,甚至咳出了一丝带着锈色的血沫:“咳咳!走…对你…最好!我们…承担不起这份后果!”他用尽力气说道,语气生硬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哀求。他不惧怕死亡,但他身后是整个锈火巷几十条老弱病残的命!
就在这时,林殊的右手缓缓抬起,并非是要动手,而是伸向了自己胸前——在那片破烂的衣襟下,那道狰狞贯穿的雷电伤口边缘,暗绿色的诅咒污血与焦黑的皮肉混合,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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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只吞噬了血爪力量的右手上,暗金神纹再次无声亮起,并不刺眼,却仿佛带着吞噬一切的古老意志。一股精纯但暴烈的血煞之气从他掌心涌出——并非攻击,而是像一柄无形刻刀,精准无比地刮向他胸前那最大的诅咒创伤!
嗤啦!
仿佛是烧红的铁块按在了冰层上!刺鼻的黑烟猛然腾起!
比之前在巷口吞噬污秽血钩更惨烈百倍的剧痛瞬间贯穿林殊的神经!他那早已疲惫不堪、千疮百孔的混沌神躯猛地一震!身体甚至踉跄了一步!但他眼神依旧冷酷如钢,强行稳住身形!右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暗金色的神纹疯狂闪烁,艰难地消化着那股源自胸前伤口的、更加精纯也更加凶戾的诅咒与神官残留的毁灭神力!这感觉如同用砂轮在打磨自己的骨头!痛苦几乎令人崩溃!但与此同时,盘踞在他血肉灵魂最深处的几缕暗绿诅咒毒丝,也随之被这以毒攻毒、强行引动的猛烈冲刷下,发出了细微的、根系的碎裂声!虽然缓慢,却在真实地削弱!
这是极其危险的行径!强行调动新吞噬的血煞力量冲击重创旧伤,稍有不慎便是内外崩坏!如同在悬崖峭壁间走钢丝!
林殊之所以如此做,并非冒险疗伤,而是向老瘸叔展示一个事实:他同样是穷途末路的重伤之兽!他同样深陷泥潭!并非高高在上的神只,更不是能给锈火巷带来荣耀的机遇!而是带来毁灭的灾星!
汗水混杂着血水和污垢从他额头大滴滑落。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如同新糊的窗纸。但那双混沌神眸深处的疯狂与冰冷,却让老瘸叔看得心惊胆寒!
疯子!这是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疯子!
老瘸叔脸上的戒备慢慢被一种复杂到极点的神情取代。他想看到对方示弱求存,想得到对方的一个解释或者保证,哪怕是虚假的。但此刻看到的,却是一个不惜撕裂自身也要证明“我比你们惨得多,但我的麻烦也大得多,你们赶我走与否,我都注定会引来更恐怖的东西”的残酷现实!这比任何祈求或威胁都更有冲击力!
赤鸢已经捂住了嘴,星眸里充满了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她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对待自己的伤势!那刮骨般的痛楚只是看着就让她浑身发冷!可那个大块头…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啊!”旁边的桑叶看着林殊胸前因强行刮毒而血肉模糊、黑烟滚滚的伤口,惊呼出声,吓得退了一步。
老瘸叔沉默了。棚屋里只剩下暖晶炉稳定燃烧发出的微弱噗噗声,和林殊强行刮毒时因剧痛而略微加重的呼吸声。他看着林殊胸前那个更加惨不忍睹的伤口,再看看自己那条被蚀血污染后愈发沉重、几乎动弹不得的金属义腿,脸上最后一点试图强硬的态度,彻底土崩瓦解。
他疲惫地合了一下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沉重的无奈和一丝认命的苍凉。
“…小鸢,去把熔炉间那几块最大的‘沉星铁锭’搬出来。”老瘸叔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疲惫,“桑叶,烧水,把最好的‘苦泥藤灰’调成膏泥。”他不再看林殊,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没有发生过,挣扎着想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修复义腿,却牵动了肩头的伤口,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赤鸢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连忙应声,跑向棚屋深处一个堆满各种废旧金属的角落。桑叶也赶紧放下水盆,去找一个布满凹坑的破铜药钵。
老瘸叔吃力地撑着他的锈锤,独眼低垂,目光落在自己那条不断逸散污秽气息的废腿上,闷声对林殊,更像是自言自语:“血爪这杂碎的玩意儿,锈毒里带着‘血蜈’的阴寒蚀骨劲…我这把老骨头的打铁手艺,还能糊口…腿废了,就得喂臭泥钉头鼠了…” 声音平淡,却透出底层挣扎者面对断腿后失去劳动力和庇护能力的赤裸绝望。
片刻后,赤鸢吃力地拖着一块大约半尺见方、足有百余斤重的暗黑色金属块走了过来。那金属块表面极其粗糙,布满蜂窝般的气孔,呈现出一种黯淡无光的黑色,隐隐有极其微弱的银色星点沉浮其中,质地似乎异常沉重(沉星铁)。她把它重重地放在林殊身边不远处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桑叶也端来了一个陶碗,里面是刚刚用热水调和好的灰绿色浓稠药膏,散发出极其浓烈的苦涩腥味(苦泥藤灰)。
“把你的手,伸到炉火三尺范围之内。”老瘸叔没头没脑地对林殊说了一句,接着便不再理会他,费力地从怀里掏出一柄造型粗糙、布满锈蚀刻痕的短匕首。那匕首更像是某种原始工具。他用完好的手臂配合,开始一点点、极其艰难地剔除腿上连接关节处被腐蚀的碎肉和污血,动作粗暴直接,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流。
林殊默然。他看出老瘸叔是在用自己的痛楚掩盖刚才的尴尬,也明白那句“熔炉”是某种妥协。他依言上前两步,靠近那散发着温润橘红光芒的暖晶炉火。暖流带着温和的能量流淌过他的皮肤,确实令人心神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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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当林殊靠近炉火三尺之内时,炉膛里那几块血苔暖石内部的“血色流火”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石子般,猛地剧烈波动了一下!它们释放出的暖流更加活跃,其中蕴含的那种抵抗锈蚀、温养神躯的力量陡然增强了一分!
紧接着,林殊清晰地感觉到,胸前那个刚刚被他强行刮毒而惨不忍睹的伤口处,一股源于血脉深处的微弱暖流被暖晶炉的力量隐隐引动!这暖流极其微弱,在神狱神官恐怖的毁灭神力面前如同风中烛火,但却无比执着,如同春芽顶破冻土!
正是这股源自“噬魂狂帝血脉”深处、一直被他强行压制、用以对抗诅咒消耗的力量!此刻竟与这简陋炉火的能量……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几乎是同一时间!正在老瘸叔脚边用力拖动着沉星铁锭的赤鸢,身体猛地一僵!一股突如其来的、源自血脉深处最精微处的悸动掠过!仿佛沉睡的远古熔岩被投入了一颗细小的火星!她的心跳骤然漏跳了一拍,星辰般的眸子里一瞬间掠过一丝茫然的金红色光点!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幻觉。
她下意识地看向暖晶炉旁那个沉默的高大身影。是他?她的小手微微握紧,红铜面具下的小脸满是疑惑。
而林殊,混沌神眸微微转动,同样捕捉到了赤鸢那一闪而逝的异常!但他面上不动分毫,只是默默感受着这意料之外的微弱共鸣对诅咒的牵制效果——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如同漆黑的战场上亮起了一线微光!
就在此时——
呜——呜———!
低沉、森冷、比血爪骨角更为悠长、穿透力更强百倍、带着令人窒息的粘稠血腥气味的号角声,猛然从废墟极深处传来!瞬间响彻整片遗忘之地的边缘!
号角声中,一股庞大、邪恶、冰冷,并且充满追踪锁敌意志的神念波动,如同无形的粘稠蛛网,以惊人的速度扫荡而来!掠过锈火巷!这神念极其暴戾,带着对“异端亵渎神狱威严”者的滔天怒火!
血爪身上那枚惨白的“血玉蜈蚣”,在号角响起的刹那,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瞬间将其死亡的烙印清晰地指向了锈火巷!
棚屋内,一直安静待在林殊怀中那枚沉寂的、化作婴儿沉睡形态的初火玉佩,猛地发出一阵极其轻微、如同胎动般的灼热震颤!
林殊一直淡然的面色,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变化!冰冷、凝重、还有一丝被意外打乱的森然杀机!
老瘸叔猛地抬头,独眼中爆发出彻底的绝望,失声咒骂:
“蚀天血蜈!…还有那玩意儿!…这该死的…报应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