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遐想v学如海 作品

第8章 血玉传奇八(第2页)

“少爷,”福伯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特的、不容置疑的意味,“别闹。这东西刚‘定下来’,经不起您这么折腾。您越抗拒,它越不安分,对您……越不好。”

沈默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您……知道?!你一直都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他嘶声质问,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调,手指死死抠进身下的棉絮里。

福伯没有直接回答。他沉默着,拿着温热的毛巾,再次向前一步,几乎要触碰到沈默的身体。他微微俯身,目光低垂,落在沈默左腕那团肉瘤上。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专注。

那条最活跃的紫黑“血管”猛地抬起惨白的尖端,如同受惊的毒蛇,直指福伯伸过来的手!

福伯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拿着毛巾的手,极其稳定地,越过那充满威胁的惨白尖端,轻轻地、稳稳地……落在了肉瘤旁边沈默完好的一小片手腕皮肤上。

温热的、带着湿气的毛巾,覆盖上冰冷的皮肤。

这个动作,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那条蓄势待发的紫黑“血管”猛地一僵!惨白的尖端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竟缓缓地、带着不甘地……垂落了下去!连带着其他几条扭动的“血管”,也似乎受到了某种信号,变得安静了许多,只是微微地搏动着。

沈默彻底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福伯那只枯瘦、布满老年斑的手,看着那条在毛巾温热气息下瞬间变得“温顺”的恐怖“血管”!

福伯……他不仅能靠近!他甚至能……安抚这东西?!

“您看,”福伯的声音依旧平板,听不出情绪,一边用温热的毛巾极其小心地避开肉瘤,擦拭着沈默手腕上沾染的血污和粘液,“它要的……其实不多。安稳,还有……一点点的‘养分’。”

“养分?”沈默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它吸我的血!它在吃我!”他猛地指向地上那团被吸干成灰白碎屑的棉絮,“那就是证据!”

福伯擦拭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看向沈默指向的地方,又缓缓移回沈默因激动而扭曲的脸上。那目光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无奈,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血……只是最浅层的东西,少爷。”福伯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它要的……是‘活’着。像它这样的存在,要‘活’下去,总得……付出点代价。沈家的血脉,就是它的‘根’。”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您抗拒,它就躁动,就想强行索取更多,像刚才那样……那对您伤害最大。您试着……接受它,安抚它,给它一点点它需要的‘安稳’,它反而……会更安静,对您的负担……也会更小。”

“接受?安抚?负担?”沈默几乎要疯了,他指着自己手腕上那个丑陋的、正在往他肉里钻的怪物,“你让我接受这个怪物?!你让我和它共生?!你疯了!它就是害死曾祖父、祖父的元凶!它是个寄生体!是个魔鬼!”

“共生……”福伯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极其古怪的、近乎苦涩的表情,“或许吧……但这就是沈家的宿命,少爷。从老祖宗把那块‘石头’从山里带回来,刻成玉佩挂在脖子上的那一刻起……宿命就定下了。几百年了……您是这‘根’上,长得最好的一个‘苗’了……别毁了它……也别毁了您自己……”

“宿命?”沈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霜晶更冷,“所以你就看着?看着它折磨我?看着它差点杀了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爷爷……他知道吗?!”他猛地想起记忆中爷爷临终前将青铜碎片交给他时那充满恐惧和寄托的眼神。

福伯沉默了。他不再看沈默,只是专注地继续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沈默手臂上未被肉瘤覆盖的地方,动作依旧一丝不苟。毛巾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氤氲开一小团白雾。

“老太爷……他尽力了。”良久,福伯才嘶哑地开口,声音轻得像耳语,“他反抗过……用那块青铜……伤到了‘玉心’,但也……加速了它的‘渴’。他走的时候……很痛苦。他知道……这东西终有一天会彻底醒来,需要一个新的……‘容器’。他选了您,少爷。他相信您……比他能熬得更久……”

福伯抬起头,浑浊的目光透过老花镜片,深深地、带着一种沈默无法理解的沉重,看着他:“他让我……看着您。在它彻底醒来的时候……帮您……‘定’下来。就像……您现在看到的这样。”

“帮?”沈默惨笑起来,声音嘶哑,“看着它寄生我?看着它把我变成它的养料?这就是你所谓的‘帮’?”

“活着,少爷。”福伯的语气突然变得异常强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带着它活,总比被它吸干,像您曾祖、祖父那样……变成一具枯骨强!”他枯瘦的手指,隔着温热的毛巾,极其轻微地、似乎是无意地,点了一下那团肉瘤边缘一条安静下来的紫黑“血管”。

那条“血管”微微搏动了一下,似乎传递出一种奇异的……顺从感?

“好好待着,别闹。”福伯对着那肉瘤,用一种命令家畜般的口吻,低低说了一句。然后,他将毛巾重新浸入热水盆里,拧干,站起身。

“我去给您拿点吃的,还有干净衣服和伤药。您……就在这里,别乱动,也别再……刺激它。”福伯端着盆,佝偻着背,再次深深地看了沈默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记住,少爷,活着。和它一起……活着。”

说完,他不再停留,端着那盆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脏水,转身,步履蹒跚地走向楼梯口,佝偻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重的阴影里。

地下室里,只剩下沈默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手腕上那团肉瘤极其微弱、极其缓慢的搏动声。

沈默瘫坐在冰冷的废墟里,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福伯的话像淬毒的冰锥,一根根扎进他的心脏,带来比肉体创伤更深的、彻骨的寒意和绝望。

宿命?容器?活着?和这个怪物一起?

他茫然地抬起右手,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个丑陋的、死寂中透着诡异的肉瘤。福伯擦拭过的地方,皮肤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但很快又被肉瘤散发的冰冷吞噬。那几条惨白的“根须”,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向着他的血肉深处钻探,带来持续的冰冷麻痹感。

他猛地用右手抓住左手腕,指甲深深陷入皮肉,试图用疼痛来唤醒自己,证明自己还拥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然而,就在他用力掐下去的瞬间——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那团死寂肉瘤的深处,逆流而上,顺着那些正在钻探的残白“根须”,悄然渗入了他被掐痛的手腕!

暖流所过之处,被指甲掐出的刺痛感……竟然瞬间减轻了大半!一种奇异的、带着轻微酥麻的舒适感,取代了疼痛!

这感觉……这“馈赠”……和之前他昏迷前感受到的那一丝暖流一模一样!

沈默如遭电击,猛地松开右手,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混杂着极度恶心和更深恐惧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这东西……它在用从他身上掠夺的生命力……反过来“治疗”他?为了让他能更好地承受它的寄生?为了让他这个“容器”更耐用?!

福伯说的“负担更小”……就是这个意思?!

“咯……”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气泡破裂、又带着一丝满足叹息意味的异响,毫无征兆地从那团肉瘤的核心深处响起!

沈默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他死死盯着那团肉瘤。在它暗红与惨白驳杂的表面,一条最粗壮的紫黑色“血管”内部,似乎……极其缓慢地……掠过了一丝微弱的、暗沉的红光!如同深埋地底的熔岩,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饱足”和“舒适”的情绪,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泛起的涟漪,极其微弱地、却不容错辨地……传递到了沈默的意识深处!

不是声音!不是画面!是直接的情绪感染!来自……他手腕上的那个东西!

它……在表达情绪?!因为它刚刚得到了“安抚”(福伯的热敷)?因为它感受到了沈默掐手腕的“刺激”带来的反抗(这似乎也是一种“互动”)?还是因为……它刚刚通过那些“根须”,再次汲取到了沈默生命力转化而来的……“养分”?

“呕——!”

沈默再也控制不住,强烈的恶心感和灵魂被玷污的恐惧让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一些酸涩的胆汁,烧灼着他的喉咙。

他趴在冰冷的雪地上,身体因为呕吐和恐惧而剧烈痉挛,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完了。

他绝望地意识到。

福伯不是在安慰他,也不是在欺骗他。他说的是……冰冷而残酷的……事实。

反抗,带来激烈的对抗和更大的伤害。

“接受”和“安抚”,换来的是缓慢的侵蚀和扭曲的共生。

无论如何选择,最终的结果,似乎都指向同一个深渊——他,沈默,沈家最后的血脉,正在无可挽回地,成为这个来自远古的恐怖寄生体生长的……温床和容器。

他抬起颤抖的、布满泪水和污渍的脸,看向楼梯口那片吞噬了福伯身影的浓重阴影。老管家最后那句“记住,少爷,活着。和它一起……活着。”如同魔咒,在他耳边疯狂回荡。

那阴影深处,仿佛隐藏着比手腕上这团肉瘤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真相。福伯……他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仅仅是爷爷临终嘱托的看守者?还是……这跨越了几百年血腥宿命的……另一个执行者?

手腕上,那团肉瘤在沈默剧烈的呕吐和痉挛中,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只有那条刚刚闪过红光的紫黑“血管”,极其轻微地、带着某种餍足般地……搏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