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遐想v学如海 作品

第10章 血丝缠身(第2页)

它半睁着。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嵌”在古玉的玉肉之中。那道细微的缝隙,正正地、毫无偏移地,对着沈默蜷缩的方向。

它在“看”。用一种冰冷、无机质、却饱含无尽恶毒和贪婪的方式,持续不断地“看”着!

“嗬……”沈默喉咙里发出一声漏气般的嘶鸣,刚凝聚起来的一点点力气瞬间消散。他猛地低下头,将脸重新深深埋进膝盖,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那无声的凝视,比昨夜那妖异的血光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窒息。它不再是幻觉,它变成了古玉的一部分!一个活生生的、寄居在玉石里的、邪恶的器官!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沈默。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瘫在冰冷的墙角,一动不动。冷汗干了又湿,在皮肤上留下一层黏腻的盐渍。

直到刺耳的手机闹铃,如同丧钟般在死寂中猛然炸响!

“叮铃铃铃——!!!”

尖锐的电子音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穿了沈默麻木的意识屏障。他身体剧烈地一颤,如同被高压电再次击中,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空洞地望向声音来源——床头柜上,在距离那枚镶嵌着“眼睛”的血玉不足十厘米的地方,他的手机屏幕正疯狂地闪烁着,发出刺目的白光和催命的噪音。

铃声持续地、固执地尖叫着,一遍又一遍,无情地将他从崩溃的边缘硬生生拖回冰冷的现实。上班的时间到了。他必须离开这个房间,离开这枚邪玉,离开这无声的、令人发狂的凝视。

这个认知,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强制力,注入沈默僵死的大脑。他必须动。必须离开这里!哪怕外面等待他的是更多的腐烂幻象,也比这房间里永恒的、被一只玉石眼睛锁定的地狱要好!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从冰冷的地板上撑起身体。四肢百骸都传来酸痛和僵硬感,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节摩擦的轻微“咔哒”声。他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脚下灰扑扑的地板,像躲避着无形的利箭,绝不敢再向床头柜投去哪怕一丝余光。那只“眼睛”带来的冰冷注视感,却如同实质的针,扎在他的后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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踉跄着冲进狭小的卫生间,冰冷的自来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沈默双手撑在洗脸池边缘,大口喘着粗气,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头脸。他需要清醒,需要冷静,需要暂时封印住昨夜那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的恐怖景象。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眼袋深重的脸出现在镜子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憔悴得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他扯动嘴角,想给自己一个自嘲或鼓励的表情,镜中的影像却扭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弧度。

就在他准备移开视线,匆匆擦拭水珠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镜中自己裸露的胸口。

动作瞬间凝固!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破膛而出!

在他左边锁骨下方,靠近心脏位置的皮肤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几道极其细微的、淡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细线!

那颜色,像稀释过的、陈旧的血迹。那线条,细若游丝,扭曲蜿蜒,彼此间隐隐形成一种极其原始的、尚在萌芽状态的……分叉结构!

它们极其微弱,如同用最细的朱砂笔在皮肤上轻轻勾了几笔,若非沈默此刻精神高度紧张,又在镜中仔细观察,几乎无法发现。但这诡异的纹路,这熟悉的、带着不祥意味的暗红色泽……它们像毒蛇的信子,瞬间舔舐过沈默的神经!

他猛地低下头,手指颤抖着,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搓揉着锁骨下方那块皮肤!

皮肤被搓得发红、发烫,传来阵阵刺痛。但那几道暗红色的细线,如同长在了皮肉深处,纹丝不动!它们不是污渍!它们就在他的皮肤下面!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沈默混乱的脑海中炸响,带来灭顶的寒意——那些在古玉内部疯狂生长、分叉、构筑血管网络的血丝……它们……蔓延出来了?它们……寄生到了他的身上?!

“不……不可能……”沈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流遍全身。他死死盯着镜中自己胸口那几道淡得几乎要消失、却又无比刺眼的暗红细线,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往深渊的、正在缓缓铺开的血色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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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博古轩”内弥漫着一种慵懒的安静。阳光透过高高的花窗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沈默坐在自己角落的工作台后,面前摊着几份需要归档的鉴定报告。纸上的字迹在他眼前模糊地晃动,像一群难以捕捉的黑色小虫。他的精神如同绷紧到极限、随时会断裂的琴弦,每一次轻微的声响——店外路过的车声、陈伯整理货架的窸窣声、甚至自己翻动纸张的哗啦声——都像一把小锤子,狠狠敲打在那根弦上,带来一阵心悸和眩晕。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按压着左边锁骨下方的那一小片皮肤。指尖下,似乎能感受到那几道细微的、如同活物般潜伏着的暗红纹路在微微发热。每一次按压,都像是在确认一个恐怖的、正在缓慢展开的现实。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报告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小沈?”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默猛地一哆嗦,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仓惶地抬起头,眼神里还残留着未及掩饰的惊恐。

站在旁边的是博古轩的掌柜,林老。老人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式褂子,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有的、属于长者的宽厚笑容,眼神却锐利如鹰。此刻,那锐利的目光正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落在沈默苍白如纸的脸上。

“林老……”沈默的声音干涩嘶哑,他下意识地想把按在胸口的手拿开,动作却显得僵硬而笨拙。

林老没说话,只是走近几步,目光在沈默布满血丝的眼睛、深陷的眼窝和毫无血色的嘴唇上缓缓扫过,眉头越皱越紧。“你这样子……”他微微摇头,声音低沉而严肃,“快撑不住了吧?我放你半天假,下午别来了。”

“不用!林老,我……”沈默本能地想要拒绝,他害怕独处,害怕回到那个被“眼睛”注视的房间。

“听话!”林老的声音加重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工作是做不完的,命只有一条!你这样子,留在这里也是添乱。下午,去找个医生看看。”他的目光落在沈默下意识又想捂向胸口的手上,眼神更加凝重,“别硬扛,身体垮了,什么都完了。”

沈默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林老眼中那份不容置喙的关切和深沉的忧虑,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垂下头,肩膀垮了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和脆弱感瞬间将他淹没。“……谢谢林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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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因性幻觉?创伤后应激反应的一种表现?”沈默坐在光线明亮、弥漫着消毒水气息的心理咨询室里,看着对面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一脸温和笃定的中年心理医生,重复着对方刚刚给出的诊断结论。他脸上没有任何释然的表情,反而有种荒诞的、想放声大笑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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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沈先生。”赵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平和而专业,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安抚力量。“根据你的描述,工作压力巨大,长期处于焦虑状态,加上近期可能接触了某些带有强烈心理暗示的恐怖元素——比如你提到的那枚血沁古玉,它本身在传统文化中就常与不祥、诅咒等负面意象关联——这些因素综合作用,加上你潜意识中对这些意象的过度关注和恐惧,最终诱发了这种极具真实感的恐怖幻觉。”

赵医生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沈默:“你看到的‘固客腐烂’、‘玉石异变’,包括你感觉到的‘凝视感’,都是你大脑在巨大压力下产生的一种防御性‘投射’,一种将内心深处的恐惧具象化的方式。本质上,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在过度运转。”

“那……这个呢?”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猛地解开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用力拉开衣襟,露出左边锁骨下方那片皮肤。“这也是幻觉吗?”他的手指指向那几道淡得几乎要融入肤色、却依旧顽固存在的暗红色细线。

赵医生凑近了一些,仔细地观察着,甚至还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个微型放大镜看了看。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又舒展开,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了然神色。

“沈先生,”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但带上了一丝劝导的意味,“过度焦虑和疑病倾向,也是这种应激反应常见的伴随症状。你描述的那种‘皮肤下的血线’,我仔细看过了,那只是非常普通的、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可能出现的细微毛细血管扩张,或者局部皮肤色素轻微沉淀。它们非常非常常见,尤其在压力大、休息不好的时候,皮肤状态会变差,一些平时不注意的微小痕迹会显得更明显一些。”

赵医生放下放大镜,看着沈默的眼睛,语重心长:“你太紧张了,沈先生。你的注意力过度聚焦在这些微小的、完全无害的身体细节上,将它们无限放大,赋予了它们根本不存在的、灾难性的含义。这就是典型的焦虑放大效应。你需要的是休息,是放松,是暂时远离那些让你感到压力和恐惧的源头——比如那枚玉。”

他拿起笔,在处方笺上飞快地写着:“我给你开一点帮助稳定情绪、改善睡眠的药物。同时,我强烈建议你暂时不要接触那枚古玉,把它锁起来,或者交给信任的人保管一段时间。给自己放个假,出去走走,接触自然,做点能让你彻底放松的事情。相信我,当你的身心状态调整过来,这些‘幻觉’和‘感觉’,都会自然消退的。”

赵医生的话语逻辑清晰,诊断听起来无懈可击,充满了科学的权威感。那张温和而笃定的脸,像一堵坚固的墙,试图将沈默的恐惧定义为“庸人自扰”。沈默沉默地听着,看着对方递过来的处方单,眼神却空洞而迷茫。科学的解释像一层薄薄的、透明的油纸,覆盖在深渊之上。它能解释那些腐烂的顾客幻影吗?或许可以。它能解释那玉中疯狂生长的血丝网络吗?勉强也可以归咎于精神崩溃下的扭曲视觉。甚至,它能解释这只存在于他感知中、如影随形的冰冷凝视吗?依然可以用“心因性”来定义。

可是……胸口皮肤下这几道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暗红细线呢?它们就在那里,看得见,摸得着!赵医生轻描淡写地将它们归为“毛细血管扩张”或“色素沉淀”……沈默的手指无意识地再次抚过那片皮肤,指尖传来的触感,除了皮肤本身的温度,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异物感?像是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正蛰伏在真皮层下,与他的血肉若即若离。这感觉是如此微妙,如此主观,却又如此真实地啃噬着他的神经。

科学筑起的堤坝,在这一点点“真实”的侵蚀下,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恐惧,那冰冷的潮水,正从这道缝隙里无声地渗透进来,缓慢却坚定地重新淹没他。

“好……好的,谢谢赵医生。”沈默的声音干涩,接过处方单,动作僵硬地扣好衣扣,仿佛那薄薄的布料能隔绝某种无形的窥探。他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诊室。门外走廊明亮的灯光刺得他眼睛发痛,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气?

他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走向电梯。口袋里,那张轻飘飘的处方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神不宁。赵医生的话言犹在耳,逻辑严密,无懈可击。或许……真的是自己疯了?压力过大导致的神经衰弱,引发了这一切光怪陆离的噩梦?他靠在冰冷的电梯内壁上,疲惫地闭上眼睛,试图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合理”的解释。

“叮。”

电梯到达一楼的提示音清脆响起。沈默走出电梯,穿过医院嘈杂的大厅,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傍晚微凉的空气混合着城市的尾气扑面而来。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想看看时间,手指习惯性地划开屏幕。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短信通知图标,猝不及防地跳入眼帘!

发信人:老周!

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

老周!就是那个在古玩街犄角旮旯里经营着“周记古玉”、胡子拉碴、眼神浑浊、说话神神叨叨的古玉店老板!那个在第三章,把这枚带来无尽噩梦的血沁古玉塞给他时,曾用嘶哑的声音警告过他的人!

【“这东西邪性,血沁会生长,它是活的!沾上了,就甩不脱……”】老周那带着浓重烟味和腐朽气息的话语,如同鬼魅的低语,瞬间在沈默耳边清晰地回响起来!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沈默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机。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那几乎要将手机扔出去的冲动,指尖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恐惧和无法抑制的探究欲,狠狠地点开了那条短信!

屏幕上,只有极其简短、却字字如同染血的冰锥般刺入沈默眼底的一句话:

>「它在找你!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