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宇琼楼135(第2页)

当然,这些桐桐都是不知道的!直到贾宝玉走丢了,王夫人疯了一样满盛城的报官,这事才传到她的耳中。

说是宝玉痴痴傻傻的,也没有派差事,不知道怎么就丢了。

王夫人逼着贾珠找,说贾珠不顾念手足情,叫他那狠毒的媳妇,欺压他兄弟云云。贾珠没言语,却带了安神的药回来递给李纨:“熬了,叫喝了。”

这般闹不是办法,那么个大活人,装傻走了未必不是出路,闹什么?

桐桐只听到这里,再深的并未打听。

总是,各有各的办法,当年烜赫以及的人家,便这样都消散了。过不了两年,别人连她们的出身怕是也没兴趣知道了。

再有宝玉的消息,已经是三年之后了。

他跌跌撞撞的自己回了京城,荣国府、宁国府的牌子都摘了,大部分族人也都回了金陵。但这里正在修葺,又要改成贵人的府邸了。

这里也不像是他的家了,找不到丝毫当年的影子。

站的久了,便有人来撵:“哪里来的叫花子,走开!走开!”

贾芸接了里面种花草的活儿,出来的时候便看见这叫花子,才要绕开,却发现是……

他忙过去:“宝二叔……”贾宝玉这才回过神来:“是你呀?你怎么总不来府里请安?”

贾芸心里酸楚:“走吧!宝二叔,这里是贵人的府邸。”

“谁家?”

“是为福佑公主准备的!”

啊?

“福佑公主种稻有功,将府里赐给公主做了别苑。”

宝玉朝宁国府那边瞧去,贾芸忙解释:“这是给镇北公的。”

是?

“就是金大人。”贾芸低声道:“前儿才下的旨意,而今旨意在路上,还未曾到盛城。”

两人正要走,就见几辆马车来了,府里跑出许多管事来,殷勤已极:“给金三爷请安。”

原来是金家来人了,必是怕不知道国公喜好,托人请了金家人问询的。

宝玉只听见那人说:“一切听礼部的!万万不可逾制。皇恩浩荡,金家阖家诚惶诚恐……”

大太太坐在后面的马车上,本是打算去瞧女儿的,顺路而已。这般府邸,一辈子都梦寐以求的府邸,它姓了金了。

当年站在门口都会被驱赶的人,堂而皇之成了主人。

当年做主人的人,而今也会被驱赶。

瞧!那不是贾家那个金尊玉贵的哥儿吗?

世事无常之下,宝玉倒是清醒了。清醒了,也释然了。他去了道观,拜在甄士隐门下,自此了断红尘,不问世事。

黛玉看着对面坐着的一身道姑打扮的惜春:“既然你执意如此,便去吧。”当时发配时,惜春高烧到抽搐,没能走。大病一场,一直不见好。好了却要出家!

那便去吧,蓉儿媳妇能庇护你。

惜春回头看黛玉:“林姐姐。”

“嗯?”

“这是极好的!”

什么?

惜春却只笑了笑,“因果有报,今生事今生了,再无牵绊。你要劝姑母想开些,此生还了,来生方可解脱。”

说完,一身布衣一步一步的上了台阶,秦可卿叫瑞珠在山门等着,接了惜春之后便关了山门,自此不见人。

因果报应吗?

许是吧!

“报应?!”桐桐冷笑出声,“姑奶奶何曾怕报应?”

四爷扭脸看她,她歪在榻上睡的正酣,可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这是……做梦了?

他放下手里的书,把人先往怀里抱,这么翻腾都没醒来。

恰在这时,马车颠簸了一下,他朝边上一歪,桐桐的头撞到车壁了,这才‘哎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可不!额头上都是汗,头发都打湿了。

桐桐迷茫了一瞬,便看四爷:“我做梦了。”

四爷不慌不忙,取了热帕子给她擦脸:“梦见什么?”

“梦见……梦见有人说我害无辜之人,身有煞气,恐有违功德修行……”四爷便笑了:“你没骂他?”

“骂了!”那能不骂吗?“我知道,这是说好些人家的妇孺被牵扯……他们未做恶,甚是无辜……”

四爷:“……”这难道不是你自己心里的另一个声音?

她其实还是心有不忍吧,她写信,说对女子的惩罚,说罚苦役,关在一个地方叫种地养鸡养猪都可,唯独不该充为官JI。

因此,自此之后,不会再有女子受此苦楚。但苦役,对这些家眷而言,其苦亦是不堪忍受。史家有女眷因喂猪一事,认为被羞辱,悬梁自尽了。

太后与皇后写信提及此事,问她:你以为官JI为辱,岂不知,劳作之辱远胜于其他。

她为此还专门打探了史家女眷的情况,听闻史家的姑娘都被丝织局挑去了,做的是绣女的活计,包括史湘云在内。这些女子由女官管理,相对自由,不妨碍婚嫁,有那做此营生的人家,不挑出身娶回去,也是极尊重的。

知道并没有原有的轨迹更坏,她这才好点。

谁知还是没放下,又做起了梦。

“放心吧!”四爷说她:“都活着!”因为干预,这些人少做了多少孽,想那么些有的没的做甚?

桐桐看他:“不是我放不下……”才做梦的。

“那是因为什么?”

桐桐敲着额头:“说不上来,梦里乱极了……又是西海沿子靖海……又是扬州街上人来人往……又好似一夜都在逃命……偏还有人拦路叫骂指责……”

四爷:“……”所以,你怀疑跟想不起来的东西有关?

桐桐‘嗯’了一声,就是那个意思。

四爷问说:“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是熟悉的?”

桐桐摇头,没有!

“那你想它干什么?想不起来,都是该被遗忘的。”四爷点着她的胸口,“什么都忘了,没忘我。”

嗯!

“那除了我,你需要想起谁?需要记住谁?”

桐桐:“……”也没有了吧!

对啊!没有了!信我,除了我,没有谁对你来说是重要的。

桐桐没言语,靠着他听着车轮滚滚的声音。

她想,这应该就是人过有痕,车过有辙!

四爷轻轻的拍着她:别管什么辙,爷碾压之后,尽皆覆盖,自此,连她身上这一丝旧痕也清除干净了。

而后,他忍不住的笑了,用下巴蹭她的额头。

“哎哟!痒!”桐桐咕哝着,又去摸他的下巴:“剃须刀不好,刮不干净……扎人……”

四爷只笑,桐桐声音更小了:“以后要有机会,我去学打铁……”

作甚?

“给你打个剃须刀……”从此剃胡子没烦恼。

四爷朗声大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去再学个打铁?

“笑甚?”打铁而已,谁说女人不能打铁了?打铁是一门好手艺,懂什么呀?你光懂炼制的技术没用,你没有实操的……力气!

我要是会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两人在车里嘀嘀咕咕的,说的不知道有多愉快。

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了,六王亲自来迎接,说不出的亲热。四爷与六王在外面骑马而行,桐桐隐约听见六王说:“……朝中对于北境官员任命吵的极为激烈……”

吵,证明有两方对立。

不用问,又有人围在了三王和四王的身边。

桐桐靠在麻车边上,这就是皇权了,谁也逃不了。

当皇帝年迈时,此不可避免。

是的!几年工夫,皇帝老了。灰白的头发只余白发了。

桐桐看的难免怅然,她见礼:“舅父。”

“陛下!”四爷收了脸上的笑意,抬头去看,怎么会苍老这么多。

“起来!起来。”

两人起身了,皇帝自己也起身,“近两年,常念着你们。”

四爷便搀扶了皇帝,这是想去转转吧。

秋叶飘落了,皇帝抬手接起来,“又是一年秋!义忠亲王……一晃眼都走了好些年了。”

四爷:“……”老提起故去的人作甚?

“安民呀!”

“臣在!”

“安民,朕感激于你!北境处置的甚好,没有造反……你是顾念着朕,不舍朕名声有一丝受损……”

桐桐:“……”事赶事了,倒也不是为这个的!虽说皇帝在位期间有人造反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有碍圣君名声,但真不至于为这个冒险。

四爷:“……”这次是真想多了!没那么想过。

“朕……常思己过,知此一生为帝王有太多过失!每尝如此,朕便对先帝生了怨怼之心!朕早年心怀猛虎之志,可生生被先帝磋磨没了……朕常想,朕不该是如此的。”

桐桐:“……”没先帝时,希望有父亲在!有父亲活着,却原来也不尽如意。一如贾珠死了,人人叹贾珠;一如贾敏死了,人人都说黛玉若有母亲活着,便如何如何?

其实,许是当下就是最好的!遗憾之所以是遗憾,大概是因为后续的故事都是自己心里编排的吧。

“安民,朕常觉得你就是朕的儿子……他们都忙,见了朕也总是国事朝事……”

桐桐:“……”这是真老了!

四爷却有点明白了:“臣清闲不清闲,您说了算。不若,您疼疼臣,给臣放个假。臣陪您去京畿转转?白龙鱼服,谁也不惊动。”

皇帝笑了:“果然,还是安民知朕。”

桐桐这才恍然:皇帝想退了,得有人不避险的来办这件事。

要走了,皇帝说:“那牡丹摆件,不是想要么?带家去吧,这个不能簪于头上,有甚可瞧的?”

四爷便笑了:“臣真带走了?”

嗯!只管带走了、

桐桐随着告辞出来,跟四爷出宫。怀里是珍贵的摆件,身后是巍峨的宫阙。

四爷问说:“看什么?”

“还是市井烟火好……”比这里好多了。

四爷攥着她慢慢走着,跟着笑了:市井烟火吗?

其实哪都好,有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