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鹿 作品

429.羲皇秘境(十):冰龙点睛,九姮的梦......(第2页)

这两个眼珠子,未免太有神采了些。

镇海鉴上不断流动的深蓝光影,印照在这双龙眼上,让龙眼也多了一丝变幻莫测的晦暗之色,傅长宁屏住呼吸,就在龙眼即将被勾出来那一刻,旁边原本被钳制住的赤凤,竟不知何时摆脱了束缚,骤然爆发。

除欢凝原本还心情悠闲,等到看到这一幕,脸色骤然一变,没来得及上前拉走傅长宁,先察觉了后方的不对,她回头,除凤衔已经不见,再转身,傅长宁也不见了。

两个那么大的活人,居然就都这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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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姮对自己活了多少年,已经没有太多印象。

自从轩辕氏麾下的应龙击败冰夷后,她们一族便一直长居于北溟一地。

北溟多冰雪之水,有神山,传闻中栖息着更古老时期的神族,但至今已经不再显世。当今显世的神族,多为善战好战一辈,冰夷便曾被他们蛊惑,从司掌水脉的河伯化为龙身,试图取代应龙正身之位。

自然,结果也是惨淡的。冰夷在那场大战后,兵败被囚,丧失天下水脉之主的身份不说,还连累得整个冰夷一族都被迫迁往北溟,从此隐世。

九姮诞生于那一战之前,可不知是不是因此受了牵连,从小水法无论如何也学不好。

族中比她小的弟弟妹妹们也多是如此,他们私底下总会窃窃私语,说如今水脉之主已是应龙,应龙不许他们学水法,那就无论如何也学不好,以此作为逃学的理由。

在众多顽劣不好学的年轻冰龙中,只有一条龙是特殊的,他是九姮的哥哥,名为上晏。

九姮已经有好些年没见过上晏了,这次特意赶回来,就是因为收到了其他族人的消息,上晏自神族归来,要考校年轻一辈的功课。

九姮从北溟水畔匆匆赶回,心情忐忑地来到大殿时,不出意外又听见了某位长老絮絮叨叨的说教,要他们跟上晏学习,克欲清心,恭谨待人,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勤学术法,以待未来复族雪耻之日。

九姮左耳进右耳出的同时,心中哀叹,哥哥这么多年来在族中一直没朋友,九成九都是长老您的错!

殿中年轻冰龙并不多,这是正常的,除了少数仰慕上晏的,冰夷一族年轻一辈,大多十分反感上晏,认为他是神族忠犬,意图将冰夷一族再度拖入深渊。

能来这么四五六七条龙,已经算不错了。

上晏坐在上方,俊美冰冷的脸上,神情看不甚清。九姮不知道这个哥哥难不难过,她是有些为他难过的,可这些难过,都在下一个检查的人就到她了时,化成了轻微的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脑海里一道清脆冷凝如天籁的声音。

“我可以代替你接受检查,你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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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夷一族考校术法时,是需要先化身成原形的,也因此,这一日,大家都看见了极怪异的一幕。

上晏的亲妹妹,平日里一向爱在北溟之水中以原形游弋玩耍的九姮,在化为龙身的那一刻,当场就来了个平地摔。

九姮在脑海里尖叫。

“你到底会不会变回原形?!”

如果不是情况危急,加上从这道声音身上感受到了奇怪的亲切感,应当不是坏人,她是绝不会同意在哥哥面前作弊的!

“会的,只是有点不熟练。”

那道声音淡定地回复她。

接着又摔了第二个、第三个平地摔。

龙身摔得七荤八素。

就在九姮要崩溃,其他龙也全部行注目礼,包括上首的上晏一并投来目光,似乎想看她还能不能再摔一回时,第四次,年轻的冰龙终于顺顺利利飞了起来。

没摔。

她的第一个法术是,沧浪之刃。

很平平淡淡的术法,苍蓝色的、乍一看并不强盛的水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弯月般的弧度,随即迅速隐没。

再出现,便是上晏的脑袋。

没错,这次的考核,要求是攻击上晏。

上晏抬手挡了,脸上看不出表情。

第二道,水剑术。

万剑归宗,水意与剑气的融合。

这一道法术,终于让几个年轻小辈惊呼起来,毕竟龙族是出了名的不擅剑,九姮能够用出剑气,说明私下里有非常勤奋刻苦在练,这和她平日里懒散贪玩的样子完全不同。

几个冰夷一族长老眼中,也流露出了认可和赞赏。

只有九姮的内心是绝望的,这都是些什么和什么,这些龙难道没一个看出来,这根本不是龙族该学的法术吗?!

第三道法术,年轻的冰龙看起来,终于稍微有些认真了。

无形的水浪从她身侧涌起,汇聚在鳞片之上,就在众人以为她要攻击之时,冰龙忽而冲天而起,卷入阴沉黯淡的云层当中,只剩下龙尾时而在天空浮现。

没多久,北溟之地,雷声大作。

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万物复苏,百兽齐鸣。

降完雨的冰龙灰溜溜化为巴掌大的小龙,掉了下来。

法力耗尽的九姮只觉得内心山呼海啸,天都要塌了,可这时,她感觉到,自己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掌心里。

她一愣,抬头,是哥哥。

时隔这么多年的再见,上晏第一次对她露出了笑容。

九姮觉得自己晕乎乎,做了很漫长的一个梦。

梦里她成了冰夷一族继哥哥以来,最器重的年轻一辈,被传授了各类族中压箱底的水法,被寄予重望,被叮嘱执行作为龙的本分,行云布雨,滋润生灵。

可梦里的她撇撇嘴,什么滋润生灵,她根本不会。那个人也不会。

那就是个骗子。

用了降雨的假象,来骗过所有人,以为她是未来的希望之星,能够取代应龙的真龙之身,与降雨之责。

仿佛这样就能重新夺回一点可怜的,属于真龙的权柄。

但九姮也没有要揭穿。

她很享受哥哥的关心,长老们的器重虽然很烦,但烦也有烦的好处,至少再和其他龙一起出去玩,其他龙都会挨骂,只有她不会。

他们只会怪其他人,带坏了她。

这样的好日子过了很多年,久到九姮又一次忘记了自己的岁数,又一次大战爆发了。

上晏死在了这场战役。

不只是上晏,冰夷一族好多龙都偷偷参加了,大多或死或被囚。

九姮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去,她在为上晏收尸时,先是发呆,而后大哭大闹。

一位长老用力抱住了她,她的眼神是坚定的,虔诚的,也许也有那么一点伤感。

她说。

“九姮不哭,没有上晏,我们还有你。”

“你才是真正的希望。”

——成为真龙的希望。

九姮茫然地眨了下眼。

她去问了好多好多族人,里边还有那么一些原本并不主战的冰夷族人,她还记得那人以前谈起反复仇雪耻论时,信誓旦旦的样子,以及对上晏等人的鄙夷。

问完后,她的天,好像真的塌了。

为什么一个无足轻重的谎言会成真?

为什么一个贪玩无能的她,会不知不觉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在她没有留意的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那道已经十几年没有响起过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里响起了。

冷静的,冷彻心扉的。

“你知道,距离你在那次术法考校中一鸣惊人,过去了多久吗?”

多久?

“六万三千年。”

六万三千年,沧海桑田。

新希望的降临,足以改变一切。

只有她一个人,永远停留在小女孩沾沾自喜的那一天。

她问她。

“你还不醒吗?”

不,不,不要。

为什么要醒?

凭什么?

九姮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却本能排斥着它的答案,她疯狂摇头。

于是那道声音再次消失了。九姮拒绝戳穿这一切,于是她第一次真正的,开始接触起那些法术来。

没有人帮她弄虚作假,她学得吃力极了,但到底还是学会了,虽然这个过程是十万年,二十万年,三十万年……

她已不再是小女孩,而是成长为了族中的中坚力量,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九姮长老。

意志坚定,眼神冰冷。

斩杀一切来敌。

然后,她遇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二道劫。

凤凰一族的赤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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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不醒吗?”

除凤衔坐在水镜面前,他觉得他腿已经蹲麻了,并且万分佩服傅长宁陪着她一起折腾,虽然实际中,时间流速几乎是亿万倍。

“没办法,她不想醒,接下来只能看你了。”

马上到凤凰一族的戏份了。

傅长宁一脚把他踹了进去。

除凤衔脸是绿的。

九姮和赤睺的爱情故事,从一开始就起于欺骗,所以故事的结局实在不是件多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但过程依旧是出乎人意料的惨烈。

赤睺从小被人族驯养,出身伏羲氏山海境。

九姮却一直为神族,为冰夷作战。

两人初识时,赤睺曾经编造了一套悲惨的身世背景,譬如亲友族人如何如何,被人族奴役云云。

其中大多数话并不算假,因为山海境,正是羲皇秘境的前身,而羲皇秘境如今已经基本证实,就是伏羲氏的兽园子。

但两人依旧没想到,九姮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将赤睺编造的悲惨身世背景,化为现实。

那一瞬间,不止除凤衔,连镜外的傅长宁,都是瞠目的。

她试图从九姮脸上,看出任何一点当初那个偷懒贪闲的小女孩的影子,但最终看到的,只有满脸的血色与杀意。

自然,赤睺在这当中,也算不得无辜。

两人的最终结局,是为了各自死去的族人,战死,纠缠至永永远远。

故事已经彻底结束,曾短暂附身于赤睺身上的除凤衔也回来了,且一脸的想不通。

“我都告诉他不要那么做了,九姮的性格,后果摆在那里,他愣是要去踩雷。”

“因为赤睺已经死了,存在的只有九姮想象中的赤睺,你改变得了赤睺,改变不了九姮的执念。”

傅长宁道。

“……好有道理。”除凤衔默然,接着磨牙,“所以她到底准备什么时候醒?”

“不知道。”

如果说,两人刚被抓进来时,还有点惶恐的话,那么,这么久下来,早已经变成了麻木。

两座雕塑的主人也认识了,改变也试过改变了,没用,哪怕傅长宁中间数次试图扭转九姮命运,最终一切依旧会奔向既定的方向。

就像那一场不管怎么变,都变不了的降雨。

乍一看掌控者是傅长宁,实则依旧是九姮自己。她不想,其他人什么也干不成。

“往好里想想,起码跟着学了几道术法。”

这约莫是唯一的安慰了,不管是他,还是傅长宁,跟着九姮和九姮想象中的赤睺,都学到了点东西。

傅长宁没吭声。

两人坐在那,看着九姮一遍遍重复自己的人生,重复自己的执念,从上晏到赤睺,从自己,到整个冰夷一族。

冰夷一族最终也没能打败应龙。

并在时间的流逝中,彻底消失在三千世界。

九姮的不甘心是否也同这个有关?

傅长宁手心浮现壬水龙息,在除凤衔一脸的“你准备做什么”中,蠢蠢欲动地对准了水镜。

数十息后,水镜骤然打破。

“居然这么简单!”不可思议的同时,除凤衔将傅长宁挡在身后,暗红色凤凰之火燃烧,拦截在两人身前,将迎面而来的冰寒龙息扑灭。

“你不是赤睺。”

冷冰冰的一句。

其实是很有威严的,可惜看过她完整人生好几次,尤其是见过她年少时期样子的两人,实在没法敬畏起来。

最后只有干巴巴的两句。

“见过前辈。”

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其实两人心中都存在一个共同的疑惑,九姮真的还活着吗?

可这个问题看起来注定得不到答案。

九姮很快回来了。

“凤凰和应龙的气息,可你们都没有对应血脉。”

“我家世代侍奉凤凰图腾。”

“之前机缘巧合,得到过应龙馈赠。”

“凤凰一族和应龙一族居然还在吗……”

她语气幽幽。

刚刚的时间里,她似乎已经查看过了,此时距离她所在的时代,早已是沧海桑田。

除凤衔正色道:“严格来说,凤凰一族,已经消失很久了。应龙也是,现在还存在的,只是它们的后代血脉,经历了诸多变化。”“就像那只胖成猫官的朏朏?

这回回答的是傅长宁。

“嗯……是的。

几个问答题后,九姮看起来终于清醒了。

“是你唤醒的我?

她说的是傅长宁。

傅长宁其实并不确定,虽然看起来是镇海鉴唤醒的她,可事实上,当时九姮并无反应。

她便如实说了,顺便取出了镇海鉴。

九姮只扫了一眼,“应龙的东西。

如果表情可以传达内容,那么傅长宁脸上现在应该是一句,“啊?

“大概是哪个应龙冰夷分不清的乱造出来的。毕竟我也曾短暂司掌过定海之权,它对我有所亲近,实属正常。

更大的可能是某条狂热崇拜冰夷的应龙,对着她们一族造出来的,这话就没必要说了。

“你既然唤出我,想来应该有所求,可以直说。

对比先前镜内戾气十足,执念深重的九姮,眼前的九姮,看起来好说话了太多。

两人都松了口气。

傅长宁仔仔细细想了一通。

“前辈后来修行了那么多水系法术,可有心得传下?

九姮动作一顿。

似乎是从无数执念轮回里,扒拉出了什么,她神情有些微妙,看了眼前曾在她和族人面前人前显圣的少女一眼。

以她此时的目光回忆,那几个法术都称得上简陋。

“有倒是有,但是,你想学会,很难。

努力多写了[可怜]

九姮(héng)

赤睺(hó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