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9章 弥蒂尔芬荒原(五合一)......
方遥发现即使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难以捉摸于天雷这位地球人,看黑暗图景都不管用。
比如现在这个“你绝对想象不到我是怎么传送过来的”的问题——
方遥无表情:“钓鱼佬。”
于天雷大震惊:“你怎么知道?!”
方遥:“……刚才在天上你就介绍过了。”
于天雷顶着被风吹成鸟窝的头发,清澈见底的双眸写满了,有这回事?我刚才说过了?
不重要。因为方遥想最先确认的是:“来到这里以后,你有没有见过罗漾?”
于天雷怔怔摇头。
方遥冷清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
满肚子分享欲的天雷同学,眼巴巴地问:“那你还听不听我和钓鱼佬的故事?”
不久之前,“玉米地”。
夜幕低垂,周围高耸的植物再看不清面貌,变成密林一样的深影,于天雷死守着渔夫帽,生怕远离一步就陷入未知恐怖的险境。
不是他胆小,实在这片“玉米地”极为诡异。白天时候渔夫帽明明已经连根钓起了许多植株,周围快成一片荒地了,可一入夜,最外围那些硕果仅存的植株竟好似活了起来,它们用扎根在泥土里的根系蠕动着靠近,声响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转眼就将自己和渔夫帽重新包围。
这还不算,于天雷又眼睁睁看着渔夫帽从行李袋中那一堆白天钓到的脆粉色“玻璃球”里,取出几个随意抛向高空。周围植株立刻疯长,就像拼命伸脖子去够那些玻璃球似的,够到了就咕咚吞掉,问题是黑暗里根本看不清它们哪里是杆,哪里是叶,哪里是嘴!
成功吃掉玻璃球的几棵植株,仿佛瞬间获得了无限繁育的能量,一株变两株,两株变四株,很快这片“玉米地”又恢复了繁荣茂盛,生机勃勃。
渔夫帽这才心满意足收起“鱼竿”,彻底结束了今日垂钓,然后告诉天雷同学一个人生哲理:“万事万物都要可持续发展,我们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竭泽而渔。”
已经完全看麻了的于天雷:“……”罗漾,我想你。
因为之前渔夫帽说了“食物道具算我借你的,等回了城镇,十倍奉还”这种话,所以于天雷想当然认为对方会带自己去他口中那个“城镇”。
尤其渔夫帽后来还进一步解释,说城镇是这片荒原里唯一的旅行者据点。那么按道理讲,其他分散的伙伴肯定也会遇见别的旅行者,得到城镇信息,然后朝着这唯一的据点靠拢。
于天雷想跟分散的伙伴汇合,琢磨着与其在荒原里大海捞针,不如去城镇守株待兔,故而就算这片玉米地太过诡异,他还是耐心陪伴,一直等到渔夫帽尽兴收杆。
没成想夜空下,拎起行李袋的渔夫帽朝着于天雷歉意摇摇头:“我不能直接带你去城镇。”
“??”于天雷的期待凝固在脸上,“可你不是说……”
“对,我是说到了城镇,十倍奉还你的投喂恩情,”渔夫帽没出尔反尔,但话锋一转,“不过如何抵达城镇,要你自己去努力。”
接着在天雷同学的懵逼中,渔夫帽语重心长拍拍他肩膀:“你才刚来这里,想要获得成长,很多东西必须亲自探索。我白天给你介绍的那些情况,已经算是‘新手指引’,让你在荒原起跑线上超过别人一大截,如果我再带你去城镇,就真是揠苗助长,反而会害了你。”
于天雷听得一愣一愣。
行,就算渔夫帽说得有道理,自己不该想着走捷径,投机取巧,但:“这些话你白天怎么不说?”说了他何至于苦苦等到现在?
渔夫帽:“白天说,你不就走了么。”
于天雷:“……不然呢?”
渔夫帽:“独自钓鱼很孤单的,我有时也想要人陪。”
于天雷:“觉得孤单你倒是组队来钓鱼啊,有人跟你一起你都不至于饿晕。”
渔夫帽:“组队钓鱼太吵。”
于天雷:“不组多,就找一个人,你俩结伴。”
渔夫帽:“一个人也吵,如果他钓的比我多,我还会被嘲笑,压力更大了。”
于天雷:“……你们钓鱼佬对体验感的要求也太刁钻了!”
渔夫帽:“咦?你去哪儿?”
已经果断转身的忧郁青年:“你又不带我走,我当然得抓紧时间自己找路去城镇。”
渔夫帽:“荒原那么大,以你的思维灵活度,一个人去找恐怕前路渺茫。”
于天雷一个急刹车,忿忿回头:“过分了啊,你不光吃我的道具,浪费我的时间,现在还攻击我的脑子!”
渔夫帽不为所动,把话说完:“所以你还是先跟同伴汇合比较安全。”
于天雷无语:“还用你说,我当然也想汇合,现在不是一个都找不到嘛。”
渔夫帽:“不用找,我有个道具能把你送到任何人身边,只要明确对方的ID。”
于天雷瞪大眼睛,一秒钟从愤怒到惊喜:“真的?!”
渔夫帽点头:“保真。”
于天雷:“那你快用啊。”
渔夫帽:“刚才我被人吼了,现在精神力受创,意念难以集中。”
于天雷:“谁吼的你,你告诉我,我马上帮你吼回来!”
渔夫帽:“……”
空气安静两秒。
于天雷不确定地抬手指指自己:“我吼的?”
渔夫帽再忍不了,放声大笑,感觉比一白天加半个晚上钓鱼都开心,笑够了才说:“行了,你想想要找谁汇合,我这就送你一程。”
“漾漾得意。”于天雷毫不犹豫。
渔夫帽点头,正欲集中意念,忽然顿住,想到什么似的再次看向于天雷。
夜太暗,于天雷连人都看不清,别说目光,但就感觉渔夫帽好像盯着自己若有所思。
“怎么了?”他不明所以,干脆直接问。
又过几秒,渔夫帽一声叹息:“我说能送你去跟同伴汇合,你就信了,难道就没想过我可能骗你害你?”
于天雷还真没想过,主要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图呢:“咱俩无冤无仇,我还帮了你,你有什么理由骗我害我?”
“抢你的道具,抢你的经验值,抓你当祭品,抓你当苦力,或者单纯闲得无聊找个新人练练手,”渔夫帽一口气说得都不用停歇,“这就是弥蒂尔芬荒原,我能一分钟说出你八百个死法。”
于天雷确实有点被吓住了,但心跳咚咚里,仍是有些半信半疑:“可你说的这些我都没遇见,我只遇见你了。”
渔夫帽:“但你不是次次都能这么运气,遇见我这种善良慈爱与世无争热心助人无私奉献的钓鱼佬。”
于天雷:“……你给自己加太多光环了吧!”
不过好赖话他还是分得出的,知道渔夫帽是真想提醒他,于天雷吐槽完,还是认真回应:“大哥你就放心吧,我虽然容易识人不清,但运气一直不错,出生到现在二十来年,遇见的好人多,坏人少。况且我现在也不是单打独斗,真要在这片荒原里被害了,能有七个人八个狗给我报仇。”
渔夫帽:“……”
夜风习习,吹动男人脖颈间的金色鱼钩吊坠。
仁至义尽的钓鱼佬再次集中意念,于天雷的圣诞袜竟与对方的吊坠同步闪光。
旅途信息:虞焚林赠予道具【寻寻觅觅的双程票】,是否接受?
原来荒原里不需要探明彼此ID,就可以对陌生人赠予。
也原来对方不是亲自送一程,而是送一张双程票。
不过双程什么意思?能往返?
满怀期待查看完道具详情,于天雷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道具:【寻寻觅觅的双程票】
详情:票生苦短,不要思念,即刻启程,想见就见。莫回头啊,一往无前,曾经的我千里奔赴,今日只剩单程票面。
于天雷:“……”车票兄,说出你的故事。
看完道具信息,于天雷才想起刚才吊坠投射文字里好像还有什么内容来着?
返回去再仔细查看,果然,钓鱼佬的ID赫然在目。
虞焚林。
“你姓虞?”这不巧了么,于天雷立刻感觉跟对方又近了一层,“我也姓于,虽然不是同一个字,但念起来没差别,缘分啊。”
“我收到的信息是天罡地煞风雷阵同意接受赠予。”显然渔夫帽的吊坠提示里没有捕获关键字。
“那不是ID么,”阳光开朗男大生立刻自报家门,“我真名于天雷。你怕忘的话这么记——于是就这样,天雷滚滚来。记住了?”
渔夫帽:“……这很难忘。”
于天雷:“你真名就姓虞?”
渔夫帽:“嗯。”
于天雷:“叫什么?”
渔夫帽:“虞焚林。”
于天雷:“哪有用真名做ID的。”
渔夫帽:“我实在起不出比我本名更潇洒的ID。”
于天雷:“……”
渔夫帽:“?”
于天雷:“其实我没看出潇洒,倒是觉得有点破坏生态。”
渔夫帽:“……”
支线行程1/4:【萍水相逢】(+5%,当前进度5%)
盒子寄语:交换过姓名,我们就不再是陌生人。
临走之前竟然还能推进5%,于天雷意外之喜,但也因为再度投射的吊坠打乱节奏,他忽然多思考了一下。
去罗漾身边真是最佳选择吗?
万一罗漾现在也是孤家寡人,荒原这么不可测,罗漾单枪匹马倒是问题不大,肯定应付得了,可加上自己一个拖油瓶之后,那就很危险了。
这时候的正确做法……应该是去一个战斗力强悍到完全不怕被自己拖累的同伴身边!
于天雷被头脑里闪烁的灵光震惊,深深有一种自己果然成长了的欣慰。
这次他不再犹豫,终于念着遥啊遥的名字,乘着喷气式烈风,跨越大半个荒原上空,精确制导到仙女身边。
方遥原只是随便听一听,最初并不认为天雷同学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奇遇,毕竟这片荒原本身就超脱了地球人类认知里的正常生态,很可能随便一个什么生物都会让于天雷大惊小怪。
可是听到后面,方遥就知道自己草率了。
方遥:“那个钓鱼的不仅给你讲了这片荒原的许多情况,最后还专门赠了一个传送道具给你?”
于天雷:“对啊。”
方遥:“没要你付出任何代价?”
于天雷叹口气,看方遥的眼神就像在看“强大但无知的外星人”:“方遥,你要明白,人与人之间是有真情的,我救了快饿死的他,他用荒原情况与道具回报最浓烈的谢意,这就是伟大的地球文明。”
方遥:“……”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天雷同学教育。
仙女沉默,仙女反思,仙女最终跳过黑暗人性在风雷阵运气面前不堪一击的深奥玄学,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方遥:“他长什么样?”
于天雷:“什么?”
方遥:“钓鱼的。”
ID不会写在脸上,外貌特征才方便认人。
方遥之前只觉得这片荒原会比从前的旅途麻烦,但如果像于天雷说的,荒原只是仙境七个区域中的一个,仅在这片荒原里就有旅行者聚集建立的城镇,那么这场旅途可能就不止麻烦了,还会非常复杂。
旅行者与旅行者的交错,行程线与行程线的缠绕,可能上一秒还是路人,下一秒就要因为行程的推进或提示线索而大打出手。这种情况下方遥不能保证荒原里任何陌生旅行者的安全,于天雷又一口一个“钓鱼大哥”,俨然已经将钓鱼佬当成朋友,方遥只好先问清外貌,万一后面真遇见了,也好更快识别以免误伤。
但这么一个简单问题,于天雷却苦思冥想半天:“长什么样……三十岁左右吧,挺不修边幅的,下巴有点胡渣,鼻梁挺高……”
实在描述不出更多,于天雷果断总结:“反正下半张脸应该还不错。”
方遥沉吟片刻:“外表似人,但只有半张脸?”
于天雷:“不是!”
好么,别人顶多企业级理解,方遥直接给钓鱼佬送外星当异种了。
于天雷一边在心里对钓鱼大哥致歉,一边飞速跟云星仙女解释:“他一直戴着渔夫帽,躺地上的时候我都没看清他上半张脸,再说都是男的,我盯着一个大老爷们儿脸看啥啊,后面天一黑,更是连人都看不清了。”
“哦。”方遥不再追问。
他反正是能努力的都努力了,现在只希望那位下半张脸还不错的旅行者将渔夫帽焊在脑袋上,否则以后被误伤,对方全责。
星光下,仙女继续赶路,不过这一次后面多了一个小伙伴。
于天雷:“方遥,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方遥:“不知道。”
于天雷:“笑笑有联系你吗?”
方遥:“没有。”
于天雷:“哦对,支线1/4【萍水相逢】你解锁没?”
方遥:“【捡盒子的人】。”
于天雷:“什么?”
方遥:“我的支线1/4。”
于天雷:“你的1/4我的1/4不一样?”
方遥:“看起来是。”
于天雷:“那我们十六个人,岂不是要推六十四条支线?!”
未必。
方遥自顾自思索着,现在他和于天雷都还有三条支线未解锁,如果接下来他们两个一起遇见什么意外,说不定还存在一起解锁同一条支线的可能……
“等一下。”于天雷忽然叫住走在前面美丽队友,鼻翼微动,嗅嗅周围的空气,“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方遥没闻到,但听见了。
“咕噜噜……”
从天雷同学肚子里发出,已经响了一路。
这一路上于天雷都在后悔,用食物道具投喂钓鱼佬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分一杯羹!
但是现在,有救了。
“烤东西的味道,”于天雷犀利转头,视线投向萦绕着无数星光般漂浮颗粒的毛茸植物丛,“就在那片植物后面,我拿S大的荣誉发誓。”
一分钟后。
穿越过毛茸植物丛的方遥、于天雷,与正用“自制烤架”烹饪夜宵的Smoke相遇了。
恭喜S大保住荣誉。
……
这个时候,荒原的另外一端。
鳞光闪闪的浅滩,由地表下陷形成,里面的液体自日落后的地下渗出,不似泉水凶猛,只积蓄了薄薄一层,明早天一亮就会蒸发干净,恍若荒原上一只夜晚才睁开的泪眼。
杜宾、AF、太岁神一直在附近休息,亲眼见证了这片浅滩的形成。如果没有意外,商议好晚间先不贸然行动,待天亮再继续探索荒原的他们,应该会伴着这片荒原的奇景入梦。
但人在旅途就是各种意外的总集,比如——
太岁神根本睡不着。
AF:“十年少联络上的人都安然无恙,你还在担心什么?”
太岁神:“没有担心。”
AF:“那为什么睡不着?”
太岁神:“习惯性失眠,老毛病。”
AF:“远山夏令营柿子树下组团秒睡的好像有你。”
太岁神:“应该是旅途设定,除非不幸解锁【夜无所梦】,否则都可以秒睡回到1990,所以我还挺怀念那里的,让我难得好眠。”
当时唯一解锁了【夜无所梦】的AF:“……”
再比如——
杜宾也睁着神采奕奕的双眼。
AF:“你也有失眠的毛病?”
杜宾:“我的作息很健康。”
AF:“那为什么现在不睡?”
杜宾:“下午睡饱了。”
AF:“……”
为了挣脱能量乱流切片严重透支体力和精神力,长发青年现在只想立刻倒头大睡,但在两个清醒冷峻身影的衬托下,他要是现在疲惫到扛不住睡倒,就会显得战斗力非常不堪。
为什么是偏偏跟这两个家伙汇合??
冲动的泰迪,无脑的藏獒,活泼的小田,闹腾的喜乐蒂,就算是冷漠至极的马尔济斯和游走在反社会边缘的雪纳瑞,都比这两个……
“嗷呜——”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呜咽。
太岁神瞬间警觉,四下寻找声音来源,却发现AF与杜宾在听见声音后立刻对视,彼此间流动着他们才懂的心照不宣。
“嗷呜——”
又一声,凄凄惨惨。
接着变成深情呼唤。
“AF——”
一个熟悉的身影冲入浅滩,涉水而来,脚底下水踩得稀里哗啦。
太岁神终于明白杜宾和AF刚刚的反应了,原来是一耳朵就听出了是自家狗狗声音。
不过这个狗狗惨点。
只见昔日跟于天雷一起为爱情电影落泪的可爱青年,现在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更扎眼的是那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不难想象经历过怎样的恶战。
华小田眼中只看得见那飘逸长发,他一路狂奔终于到了AF面前,纵身一扑,犹如在外面跑丢了好不容易才找回家的小狗,扑进家门就开始强烈控诉:“AF,你都不知道我这一路多可怜——”
AF低头看看身上狗舍战力排行榜前列的队友,又转头看看杜宾:“我是等他哭完,还是现在就把他拎起来让他别卖惨了,说正事?”
深度沉浸在自己饱满情绪里的华小田同学,闻言抬起头,顶着一张好不容易挤出两滴泪的脸,终于看见离AF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张熟面孔:“太岁神?”
太岁神点一下头,沉静,礼貌。
算了。杜宾放弃等待被社员发现的想法,主动出声:“小田。”
华小田错愕,视线继续移动角度,这才看见自家社长:“杜宾??”
反应真挚不似作假,围观的太岁神有理由怀疑,田园犬可能内置了“主观上尽量屏蔽自家社长”系统。
而狗舍社长很明显也习惯了这种模式,跳过没必要的寒暄,直奔重点:“遇见什么了,搞成这样。”
几小时前,樊笼之下。
浓重血腥味弥散在空气里,夹杂着卡车引擎试图发动又不断失败的金属噪音,荒原的远方有风,但吹不进这片杀戮场。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堆,轻则哀嚎不止,重则奄奄一息,鲜血染红大片大片的白斗篷。
他们身上的伤口多种多样,毫不规则,有的锋利见骨,有的钝刀子割肉,有的尖锐洞穿,还有皮开肉绽处竟伴随电流灼痕,惨不忍睹。
这并非攻击者的恶趣味,实在是条件有限,周围什么东西看着顺手就用什么咯。
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在对面。
华小田衣服早就破破烂烂,身上大小伤口遍布,满脸血分不清是自己的多还是别人的多,两个手掌血肉模糊,因为就地取材,凭感觉找武器,从周围薅到什么算什么,很难安全趁手——奇异植物的锋利叶片,诡异草木的尖锐细杆,甚至刚才还眼疾手快抓住一只正好低空飞过的放电生物——好在都没浪费,全招呼给白斗篷们了。
虽然战况充满不可预测,但是过瘾。
华小田随意扯过一个奄奄一息家伙的斗篷摆,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用完了就把人一脚踢开,踢垃圾一样。
半凝着糊在眼睛上的血终于被擦干净,现在笑起来像一弯月牙。
“继续。”他就这样朝着对面仅剩的三个白斗篷勾勾手,像一个招呼伙伴快点过来玩的小朋友。
三个白斗篷里,两个身体僵硬,罩袍斗篷都遮不住他们脸上的恐惧。
“这家伙是疯子!”
“祭长,现在怎么办……”
被称作祭长的就是那个面相粗野的卡车司机,他显然既是其他白斗篷的上级,也是他们的主心骨。
粗野男人同样受伤挂彩,不同的是神情里没有恐惧,只有凝重。
如果十几分钟前有人告诉他,面前这个才到他下巴高的小子会撂倒他手下一整支祭祀队伍,他能直接笑出声。
可是现在他亲眼看见了,原来这真是一个杀疯了不要命的主儿,在物品格里所有一次性道具都被他们限制住无法使用的情况下,竟然能把周边触手可及的一切变成杀人武器。
“尽人事,听天命。”粗野男人终于开口回复那个问他怎么办的白斗篷,喉咙低沉,“他是荒原之神选定的祭品,我们是荒原之神选中的仆从,无论结果如何,都是神的旨意。”
荒原的风低吟。
两个白斗篷听见祭长最终的下令:“继续。”
怪物一样凶残的祭品跟他们说继续。
带队的祭长也跟他们说要继续。
两个白斗篷要疯了。
这他妈不是继续,是送死!
“轰——”
改装过的车辆排气管骤然轰鸣。
华小田、粗野男人、两个白斗篷都被吸引得循声望。
原来是那个尖嘴猴腮的副驾驶,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卡车上,先前屡次发动车辆失败的噪音都被战场的激战掩盖了,而现在他终于成功发动引擎,一脚油门径直向战场中央疾驰而来!
“你干什么?!”粗野男人高声厉喝。
“躲开,没有别的办法了,抓不住祭品我们都要接受神罚——”尖嘴猴腮自己也受伤不轻,对神罚的恐惧已然让他疯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撞昏那个疯子就可以抓到人了,为此甚至不惜违反祭祀最重要的一条要求。
“抓捕祭品不可以依赖任何道具,只能由我们徒手完成,你给我下来!”粗野男人转身迎向高速驶来的卡车,就在卡车冲过来的刹那,他猛地从侧面跳上车门,一拳干碎玻璃,又一拳直接轰上了尖嘴猴腮的侧脸。
尖嘴猴腮险些被打晕,手上脱力,方向盘失控,卡车戴着粗野男人一起疯狂漂移,卷起风暴一样的沙砾。
华小田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在自己所有一次性道具被限制的情况下,对方竟然没有依托绝对优势狂扔道具,反而只是仗着人多跟他近战肉搏,敢情还有这种“必须徒手抓捕祭品”的内部规定。
不过……
“不依赖任何道具——个屁!”华小田嘲笑得很大声,“不用道具,我的物品格是自己锁上的?”
“救……命……”
地上奄奄一息白斗篷们的挣扎求救,险些淹没在狗狗嘲笑和卡车沙尘暴里。
幸而被仍然坚持着没倒下那俩白斗篷听见了,一边是激烈内讧的祭长、副祭长,一边是战斗力恐怖的祭品,换谁都更愿意靠近倾听自己倒下的祭祀同袍们啊。
于是面对濒临团灭的一地白斗篷,那两个白斗篷脸色挣扎地互相看看。
“要、要救他们吗?”
“使用道具违反规则,之前没有人这么干过……”
“可是之前也没发生过祭祀队伍被祭品反杀的情况啊,你想想,如果现在倒在地上的是我们,难道你也希望自己被见死不救?”
“使用道具违反规则,会被荒原之神惩罚的!”
“我们又不是把道具用在祭品身上,这究竟违反什么规则??”
“……”
“……”
“对哦。”
随着集中意念,一个白斗篷脖颈间的吊坠开始闪光。
很快,温暖治愈的光芒笼罩满地白斗篷,上一刻还组团游览鬼门关的十几个白斗篷,这一刻光速返程,奄奄一息的变回毫发无伤,脸色惨白的转瞬变色红润,手脚骨折的更是原地跳起,直接回到体能爆表,运动巅峰。
华小田瞪大眼睛,天理在哪里?人性又在哪里??
此刻卡车也终于被粗野男人截停了,他把尖嘴猴腮从车窗里拖出,攥住对方领子一路拎回来,确保对方不会在头脑发昏破坏规则。
而这边已经满状态复活的十四个白斗篷,重新列队齐刷刷两排,先前用了治愈道具那个不等粗野男人开口就先张嘴替自己辩解:“祭长,我没对祭品用道具!”粗野男人胸膛起伏,几度想开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道具都起效了,这时候再说又能改变什么,况且“徒手抓捕祭品”仅仅是荒原之神传递给他们的意念,确实存在较为宽泛的解释空间。
“不说了,先抓祭品。”粗野男人最终定夺,他松开尖嘴猴腮,让对方和另外十四个白斗篷一起散开,重新形成包围圈,将华小田团团围住。
华小田被气笑了,忍不住磨牙:“自己定规则自己解释,这么玩儿是吧。”
散漫打趣的语调就像平日里在跟谁逗闷子,可染着满身血色,好多白斗篷们都不敢再与华小田那双带笑的眼睛对视。曾经躲在樊笼上的可爱青年,现在之于他们就是地狱里的戏谑恶鬼。
粗野男人脸部肌肉僵硬一下,似坦荡者唯一一次作弊被抓现行,可他仍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你也不是完全不能使用道具,你的永久性道具并没有被封锁。”他对华小田说,好像这样就能让双方显得公平一些。
华小田笑意渐淡,没说话。
“怎么哑巴了——”尖嘴猴腮半边脸被揍得肿到睁不开眼,不敢朝粗野男人发火,只能把火气撒在华小田身上,高声嘲笑着至今仍未使用过永久性道具的祭品,“你都能来到仙境了,可别告诉我你竟然没在前面大厅那么多场旅途里获得永久性道具?”
华小田眯起眼,周身危险更盛:“我怕用出来把你们吓死。”
包围圈进一步缩小。
白斗篷们持续向华小田逼近。
粗野男人抱着同归于尽的意志,直视那恍若踩在尸横遍野上的血色青年:“试试看。”
荒原一霎死寂,连正在下沉的落日都好似停住。
只剩华小田一字一句的声音——
“这是你们逼我的。”
吊坠炸裂,光芒夺目。
旅途信息:华小田成功使用【梦中情狗】,爱我你就摸摸我,爱我你就抱抱我!
满身浴血的可爱青年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威风凛凛的捷克狼犬!
“嗷呜——”
长啸如狼嚎。
一圈白斗篷目瞪口呆。
尤其尖嘴猴腮反应最大,上一秒他还凶狠戾气,这一秒却情不自禁一声叹息,仿佛心脏被融化:“真他妈帅,所有狗里我最喜欢的就是狼犬……”
“狼犬?”另一个白斗篷莫名其妙,“这明明是伯恩山,你看它那稳重的样子!”“伯恩山?你俩快去治治眼睛吧,这明明是大金毛!”
“你仨是瞎了吗,这么可爱的吉娃娃!”
“嘬嘬嘬,小腊肠快点过来我这里……”
白斗篷们乱成一锅粥,好几个甚至情不自禁蹲下,伸手向梦中情狗召唤。
华小田只有一个,他也只能变身成一只毛色漂亮的中华田园犬——小黄。但道具可以让他化作每一个人眼中独属于自己的“梦中情狗”。
看准时机的小黄狗突然冲向包围圈最薄弱的一处。
那里仅站着两个白斗篷,两人间的空隙足够过去一头藏獒。
可惜两个白斗篷也不是吃素的,反应奇快,就在华小田马上要冲过去的时候,他俩猛然靠近迅速成为并肩而立的一堵人墙。
小黄狗“咚”一声撞到其中一个人的小腿上,冲击力太大,脑壳昏昏。
拦住了梦中情狗的两个白斗篷立刻蹲下,抗拒不住汪星人诱惑,朝狗狗肚子伸出手。
小黄狗就地亮出肚皮,撒娇任摸。
两个白斗篷满足的叹息声此起彼伏。
“它怎么这么可爱,你见过这么可爱的泰迪吗?”
“没有,我见过的杜宾犬都特高冷……”
尖嘴猴腮和其他白斗篷也被吸引得开始向这边靠过来。
小黄狗眼尖地发现粗野男人双眸似要清醒。
【梦中情狗】毕竟不是专业魅惑技能,狗狗见好就收。
“汪呜~”
原地打滚。
“啊啊啊它打滚了!”
人类的神魂颠倒抵达最高点,最后一丝防备心也溃散。
小黄狗这时跳起,四脚撒欢儿,终于成功冲出包围圈。
华小田是疯狗,又不是傻狗。打架打尽兴了,自己伤痕累累,一次性道具仍然被锁,对方满状态复活,手上还不知道攥着多少治疗道具,现在不跑等着过年?
狗狗有什么错呢,狗狗只想保命罢了。
时间回到现在,夜色浅滩。
“你是说他们锁定了你全部道具,逼得你只能徒手杀出包围圈?”听完华小田讲述,太岁神大概能脑补出当时的惨烈了。
华小田不住点头,可怜兮兮的小脸,五分可怜,五分愤怒:“对呀,就是这么没人性,当时永久性道具和一次性道具都不能用,我差点死他们手里!”
AF看一眼深信不疑的太岁神。对方就是吃亏在信息不对称啊。
视线挪回华小田沾满血的脸上,长发青年幽幽回忆:“刚才你跑进我们视野之前,我明明听见了两声‘嗷呜’。”
华小田:“你幻听。”
太岁神没听懂他们之间的哑谜,倒是好奇另外一件事:“对了,小田,你的永久性道具是什么?在远山夏令营我好像都没见你用过。”
华小田:“……”这分明就是同一件事!
旅途信息:杜宾成功使用【抚平创伤的无形手】,大手一挥,伤痛永别。
吊坠光芒笼罩华小田,血色青年又变回了可爱青年。
“呼——终于活过来了。”华小田长舒口气,已经疼到麻木发冷的身体总算有了血液重新流淌的回暖。
早看透一切的杜宾,也不点破华小田到底变没变狗,毕竟社员虽然没正形,但有自尊,还是要呵护。
太岁神却在杜宾的出手治愈里,心生疑惑,问华小田:“你的道具锁定还没解除?”
如果这样,说明华小田仍在对方的效果范围里。这很危险,要么是对方能够屏蔽他人道具的范围极大,要么是对方现在离他们很近!
谁料华小田不假思索:“早解除了。”
太岁神:“?”
那为什么华小田这一路上不用道具给自己治疗?太岁神记得华小田和AF是十六个人里携带道具最多的,两人的道具数都在十五个以上,难道这么多道具里还找不出一个治疗的?
华小田:“我身上有治疗道具啊。”
AF:“但是提前用了还怎么给我们看他那一身伤。”
华小田:“对嘛,伤痕是狗狗的勋章!”
AF:“如果运气好,在重伤而亡之前跟杜宾或者你们仙女心太软的人汇合,大概率还能白嫖一个治愈道具。”
太岁神:“遇见杜宾以外的狗舍成员不行?”
AF:“我们只会嘲笑他。”
太岁神:“……”
他是该先赞叹AF和华小田的心有灵犀,还是杜宾在群狗中的遗世独立,亦或狗舍队友间的塑料情?
选不出来,还是保持冷峻吧。
“不过我一开始只是突围成功,没有真正甩掉他们,”华小田再次回忆起不久前的惊险,“他们也是执着得要命,追了我好久,追到天都黑了还是锲而不舍。他们不放弃,我的道具就一直被屏蔽,估计是还在他们道具效果的限制范围内,后来可能是终于追累了,跑不动了,我才彻底把他们甩掉。”
那之后又由着性子在荒原上狂奔半天,才远远看见夜色里流动着的亲切长发。
至此,华小田终于讲完了自己的全部遭遇(除了梦中情狗那部分),开始好奇起杜宾、AF、太岁神都遇见了什么,三个人又是怎么聚到一起的。
杜宾言简意赅描述了自己的旅途初始境遇(除了用道具换新衣服那部分)。
太岁神也讲了一路重温记忆又一路抹除记忆的镜面草陷阱(除了与小草初相识的部分)。
对以上全不知情的AF,成了唯一完整叙述自己怎么被能量乱流切片的老实人。
华小田兴致勃勃,跟听故事似的,甚至希望现在手边能有一盘瓜子。
直到听杜宾说自己跟武笑笑通话,以及对武笑笑入夜后就失联了的推测,田园犬才见缝插针接话:“跟十年少最后一个通话的可能是我,她当时说还有几个人没联系上,但是感觉精神力已经透支,估计支撑不住继续联系了。”
四人同步完信息进度,华小田对太岁神和杜宾所谓的“唰啦一下就到天黑”很感兴趣。
“你们两个困境里的时间流速怎么会那么快呢?”他问完又看向自家社长,“杜宾,你不是也在附近,怎么你遭遇的那个战场里时间流速就很正常?”
白昼,傍晚,黑夜,杜宾的旅途线非常连贯,没错过任何一个时间标志点。
“我刚才睡不着,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太岁神说着,忽然转头看向不远处,“然后我就发现了那个。”
不远处生长着两棵镜面草,不像先前矩阵里那么一大片,在这浅滩旁边,两根镜面草形单影只、各自生长,它们相隔几米距离,中间还夹着好多乱七八糟的别的植物,连茎上的方形叶片都不再像光滑挺阔的小黑板,变得皱皱巴巴,随风晃荡,好似一张软弱无力的黑色废纸。
太岁神:“那两棵也是镜面草,但跟我遭遇的矩阵里的那些镜面草长得有些不一样,按理说都生长在这一片地界,不应该差别这么明显。”
AF想起不久前太岁神忽然起身去那边围着转悠了一会儿,现在才明白对方在干嘛:“那能量呢,”他问太岁神,“你也近距离观察过了,应该能感受到那两棵镜面草有没有散发跟矩阵里一样的能量。”
太岁神摇头:“天黑以后镜面草不再反光,似乎能量也进入了休眠状态,现在矩阵里的镜面草和那两棵镜面草身上,我都感觉不到任何能量。”
“天黑后不再反光……听起来就像植物入夜不再进行光合作用,”华小田逻辑自洽地点点头,“符合自然规律,很科学。”
杜宾听着耳边不停歇的讨论,又抬头看看漆黑夜幕,默默放弃了让大家一起休息、明日再继续探索的原计划。
“走吧。”男人起身,直接望向AF与太岁神的来时路,“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不如回去实地考察。”
十分钟后。
回到镜面草矩阵前的四人组一无所获,因为镜面草不再反光,任何人都可以在其中穿行自如。
但三个狗狗不能说空手而归——
黑手套、星月、狗窝吊坠:【荒原图鉴】新增2/20【镜面草】!
太岁神:“……”
真正一无所获的只有神。
四人组又转战AF好不容易才逃出的乱石堆。
这里倒是老样子,仍是大量不明飞行生物盘旋在范围不小的石碓上方。
AF可不想再体验一次“我和我自己互相伤害”,于是换杜宾进去。
楀●氥●证●藜D
因为有了AF给的攻略——即只要保持住“这些切片都是我自己”的清醒认知,那么融合切片、冲出能量乱流就没那么难——杜宾进去后顺利融合切片,很快全身而退。
然而乱石外面的三个人,在杜宾进去时还是站着的,现在已经席地而坐。
杜宾极快眯了一下眼:“我在里面待了多久?”
太岁神、AF:“至少一小时。”
杜宾:“……”
华小田好奇:“那你实际在里面感受到的逗留时间,是多久?”
杜宾:“不超过五分钟。”
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太岁神又读了几遍【镜面草】的图鉴详情,试着看能不能找到解开时间流速谜团的蛛丝马迹。
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找到了,但:“镜面草的图鉴详情里说,‘在能量异常的情况下,有一定概率集中生长,组成镜面草矩阵’。”
AF看他:“你的意思是能量异常导致了镜面草矩阵里时间流速过快?”
“那这片乱石堆呢,”华小田反问,“也正好处于能量异常地块?”
太岁神点头:“我认为是。除了这两小块范围,其他地方都正常,所以杜宾的战场正常,浅滩那边长的镜面草也正常,大概率那两棵才是普通镜面草该有的样子。”
“同意。”杜宾对此没疑问,不过在他看来,“这依旧不是根本原因。时间流速异常是第一层表象,能量异常是第二层表象,真正需要探索的是为什么偏偏发生在这两块地方。”
太岁神听出弦外之音:“你有思路了?”
杜宾抬眼望向刚刚亲自体验过的乱石堆,并不吝啬自己的猜想:“范围这么小,地面上又一览无余,只有乱石和镜面草,那么有没有可能,导致能量异常的原因其实藏在这两处地下?”
话音才落,四个人吊坠齐齐投射,光芒闪耀如白昼——
恭喜解锁支线行程1/4:【埋骨地】(当前进度0%)
盒子寄语:身首异处,埋骨荒原。
太岁神沉默凝望吊坠信息,是谁身首异处,是谁葬在荒原?
AF不禁去想,已经被埋葬的死亡者,竟然可以造成时间流速扭曲,那么他生前该有多大能量?
杜宾神情不显,但心中早开始规划多种“不道德挖坟掘墓”旅途支线探索法。
只有华小田一个人看看左边长发侧脸,再看看右边冷峻成双,最终忍不住举起小手:“我就问问哈,咱四个解锁的是同一条支线吗?”
事实上田园小黄没弄清情况的,不止“大家是否解锁相同支线”这一件事——
两小时前,荒原某处。
一群身穿白斗篷的男人沿着干裂的河床,追逐前方跑得飞快的……一只小黄狗。
两脚敌不过四爪,白斗篷们追得人快要废了,时不时就得跳上身旁一直追随的卡车缓一缓,搭一程顺风。
曾经当副驾驶的尖嘴猴腮现在已经变成司机,顶着半张肿胀脸,终于爆发向着卡车前方带队追逐的粗野男人狂吼:“白手!你他妈都允许他们间歇性搭卡车了,就不能干干脆脆全都上来,咱们直接开车追吗——”
不能。
粗野男人从始至终都没上卡车,默许其他人用道具自愈已是他作为祭长的失职,他绝不可能再在追捕祭品的途中投机取巧,破坏最后的底线。
不需理解,无惧误解,哪怕先前那个祭品大骂着“不依赖任何道具个屁!不用道具,我的物品格是自己锁上的?”,粗野男人也没有辩解过一句。
是探索标的力量禁锢住了祭品的物品格,而不是他们用了什么限制性道具。探索标来自荒原之神,而粗野男人——好吧,他其实有ID,白手起家,简练点就叫“白手”——白手只信仰荒原之神,而神不需要他的话语,就能了然他的内心与忠诚。
抬起鹰一样的眼,白手再次锁定前方的小黄狗,他的速度早已超越周围的白斗篷,此刻距离那逃窜的祭品只剩几步之遥!
就在这时,他忽然被一股无影无形的能量击中。
白手脚下一绊,身躯重重到底。
“祭长?!”
后面追上来的白斗篷们吓一跳。
白手却无暇顾及他们,甚至来不及从地上爬起,就手忙脚乱自怀中掏出一块碎骨一样的残片。
那残片色泽发灰,此时正隐隐萦绕着猩红色的光。
白斗篷们也看见了,不可思议声此起彼伏。
“探索标有了新反应?!”
“什么意思,不要小黄狗,换其他祭品了??”
“祭长你快点确认一下,新祭品在哪个方向?”
祭祀中途换祭品的事,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发生过。探索标即代表荒原之神的旨意,探索标换祭品,意味着荒原之神不仅对原祭品失去了耐心,还发现了更好的新祭品。
白手终于从地上起身,目光沉沉看向远处夜幕下,连绵起伏的沙丘:“那里。”
同一时间,连绵起伏的沙丘上。
这里是荒原中的荒原,能量风暴最愿意光顾的场所,但凡想要追求生活品质的荒原生物都不会留在这里,触目所及只有开阔却荒芜的视野,和沙粒在风中滚动的孤寂。
用了大半天时间才从能量风暴里逃脱的三个倒霉青年,如今只靠着烧仙草【外强中干的脆皮口服液】勉强保住一丝血皮,歪歪斜斜躺在这片沙丘,在时间安静的流淌里,等待身体的自动修复。
但是——
藏獒:“这修复速度也太慢了吧!”
泰迪:“听你这么有力气叫唤,我觉得恢复得不错啊。”
烧仙草:“我身上只有一个道具,还是兄弟临别的馈赠,你俩身上道具那么多,就不能来一个瞬间满血治愈??”
泰迪:“哪有那么多,刚才逃能量风暴用掉好几个,我现在身上满打满算只剩五个道具,其中一个确实是治疗,但太救死扶伤了,不能挑目标,一使用就是集体痊愈,我为什么要便宜那家伙?”
藏獒:“老子现在也就剩两个道具,一个卸胳膊,一个卸腿,烧仙草你看哪个适合用他身上,你挑一个我就用,没二话!”
烧仙草生无可恋:“我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摊上你俩……”
泰迪也心酸:“喜乐蒂,我好想你……”
藏獒耻笑:“没他妈一点出息。”
泰迪哈一声,阴阳怪气:“你有出息,有出息你当初别跟人谈恋爱啊。”
藏獒:“谈了才知道那不是我的人生追求,所以分了。”
泰迪:“是人家把你踹了吧!”
藏獒:“找死就直说。”
泰迪:“他急了,烧仙草,你看他急了,他肯定还对喜乐蒂旧情难忘——”
烧仙草:“……”能不能来个人把这俩货拖走,太岁神来也行啊,至少太岁神只有一张嘴,再烦也不会比现在吵,而且太岁神还有脑子,不会顶着个纸壳就妄想扛住能量风暴。
痞帅青年望向夜幕苍穹,隔空对某只粉红狗狗点赞——喜乐蒂,你从跟藏獒谈恋爱换成对AF有好感,品味真是质的飞跃。
“闭嘴别吵了。”藏獒忽然低吼一声,就着躺在地上的姿势侧耳贴到沙丘上。
泰迪一秒住嘴,再彼此看不顺眼也不耽误他瞬间捕捉到藏獒绷紧的肌肉,和周身警觉突变的气场。
“有情况?”泰迪也附耳到沙丘上听。
烧仙草没有狗狗们的这种技能,在跟着紧张起来后,安静等待后续。
“有人来了,”藏獒听清了地面传来的震动,“很多。”
泰迪也听见了,而且不止那些越来越近的脚步,还有:“……车?”
旅途信息:泰迪成功使用【活力四射的灯球】,闪耀健康吧,我的灯球!
一盏巨大圆润的灯球自沙丘冉冉升起,伴随着劲歌热舞的BGM,疯狂旋转闪烁!
三个青年在灯球的照耀下满状态复活。
然而灯球也是要回报的。
康复后的强健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地随着劲歌热舞扭动,必须舞完一曲,必须活力四射。
烧仙草:“就没有体面一点的治疗道具吗——”
泰迪:“知足吧,你要是知道小田的永久性道具是什么,就会觉得我们现在简直太体面了!”
藏獒:“啧,来者不善。”
沙丘之下,夜幕都掩不住那一队刺眼的白斗篷。
彼此距离仍然很远,烧仙草看不太清,就觉得像一堆斗篷在飘过来:“什么东西?荒原幽灵?”
泰迪:“不管什么,都是敌众我寡。”
藏獒:“怕就直说。”
泰迪:“对,我怕了,但不是怕他们,是怕见不到喜乐蒂。我们仨现在可是一个治疗道具都不剩,再来一场白色幽灵风暴,你确定还能带着血皮逃脱第二次?”
烧仙草:“你要说带着血皮吧,其实我的永久性道具还是可以……”
藏獒:“那怎么搞?撤?”
泰迪:“万一他们是来送支线大礼包的呢,我们仨的支线可都是空白。”
藏獒:“那就不撤?”
烧仙草:“你们这些狗能不能好好听人说话!”
虽然是两个傻狗一个神医的阵容,但三位青年最终还是达成一致。不撤,躲在沙丘上先暗中观察情况,看看那些白斗篷究竟什么来路,是敌是友,当然要是能顺带解锁支线更好。
可就在这时,他们身下的沙丘突然起伏颠簸,竟带着他们移动起来!
烧仙草、泰迪、藏獒被带得猝不及防,条件反射伸手扒到沙丘上,以防被甩飞。然而随着他们双手越扒越紧,越扒越往下,最终抓住的竟然不是沙,而是满手的……鬃毛??
正在接近沙丘的白手起家一行人也惊愕愣住。
移动着的沙丘越拱越高,就像一个原本弓背奔跑的巨兽现在挺起了腰杆。
那确实就是一头巨兽,一头荒原里神圣不可侵犯的巨兽,常年蛰伏在沙土之下,只有当它在沉睡中被吵醒,才会在弥蒂尔芬荒原现世!
以富有无穷生命的沙砾为躯体,以能量凝结的纤维为鬃毛,它没有名字,更像是广阔沙丘里所有生灵献上虔诚所凝聚的生命体。
但被日久天长困在荒原里的旅人,给它起了一个名字——
恭喜解锁支线行程1/4:【沙狮】(当前进度0%)
盒子寄语:它与狮子毫无关系,这仅仅是荒原旅人匮乏想象力所能给出的最凶猛野兽。
沙狮不是白斗篷们的荒原之神,却也是令他们畏惧的存在。
弥蒂尔芬荒流传着一首歌谣,当然本质上应该是某个旅行者所做的打油诗,但出处已不可考:
弥蒂尔芬荒原,
沙丘之狮沉睡,
不要吵它美梦,
醒来把你撕碎。
弥蒂尔芬荒原,
沙丘之狮沉醉,
当它开始奔跑,
旅人最好撤退。
道具无效,
兵器无效,
远程无效,
近战无效,
啊,荒原真美好!
白手有时候会怀疑,这首歌谣之所以找不到出处,可能作者一开始就没署名,毕竟这样的作品很容易被人怀疑其精神状态。
但后来他们曾有一整支祭祀队伍,在祭祀途中遇见“移动的沙丘”,从而全军覆没。当时在大本营用一个道具隔空监视祭祀队伍的教内成员,通过道具目睹了全过程。然而任凭他们如何询问,这个教内成员也不愿描述当时情景,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不要打扰,不要靠近,不要进入它的眼睛。
这是白手起家第一次真正看见沙狮,虽然距离很远,但仍能够看清那东西的模样。
粗野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困惑。
……不可以进入的“眼睛”在哪里?
说是怪兽都很勉强,那就是一团稍微有点轮廓又说不出什么轮廓的“大型沙丘”,包裹些不明能量凝结成的纤维状鬃毛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似沙非沙,似怪非怪,现在上面还背着三个差点成了他们祭品的旅行者。
是的,差一点。
与畏惧无关,如果荒原之神需要,他可以带队冲上沙狮,为抓捕荒原之神的祭品献上整支队伍包括自己的生命。
但是一层看不见的能量壁阻挡了他们。
那能量毫无疑问来自沙狮。被惊醒的沙丘巨兽轻而易举将后来者挡在远处,带着吵醒它的三个罪魁祸首,去往荒原深处。
白手起家极度挫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探索标的暗红光芒又一次熄灭。
不过他好像也已经预见到那三个旅行者不幸的未来。
要么葬身于沙狮。
要么像那个隔空看见沙狮的教内成员一样,解锁【沙狮】支线,然后到死都没能完成30%。
或许还不如给荒原之神当祭品。
……
烧仙草、泰迪、藏獒被沙狮“驮”走时,被泰迪心心念惦记的喜乐蒂,正在跟一匹好人、马尔济斯,共同经历一场猝不及防的“酸雨”。
荒原太大,那边夜幕晴空,这边雨水光临。
而且说来就来,棕色的雨云就像一团半融不融的巧克力球,从遥远的天边转眼间就滚动到好人、喜乐蒂、马尔济斯三人头顶,然后彻底融开,化作一场“能量酸雨”。
起初三人只以为是一场普通的雨,直到最先被淋湿的肩膀上,衣服灼出大洞,皮肤发烫泛红。而地面上落雨的地方,但凡有荒原植物,无论高矮在雨水淋湿之后都罩上一层迷幻的光,光晕之内植株渐渐枯萎;没有植物的地方,淋湿的泥土裂开蛛网一样的缝隙,越淋湿,越干燥龟裂,就像那落下的能量雨反而吸走了泥土里的水分。
“你俩别动,身上就那点道具,还是先留着吧!”
喜乐蒂飞快阻止了想要使用道具防御的马尔济斯和一匹好人,相比两个身上都只有三个道具的青年,喜乐蒂的道具虽然已经用掉两个,剩下的还有七个呢。
旅途信息:喜乐蒂成功使用【无惧风雨的贝壳】,风吹雨打都不怕,躲进贝壳就是家!
闪耀着晶莹金属色的大贝壳横空出世,在能量雨中犹如一顶坚实帐篷,它向三个孤立无援的旅行者张开缝隙,缝隙里散发着万家灯火一样的光。
喜乐蒂、一匹好人、马尔济斯鱼贯而入。
大贝壳等他们全部进去,立刻合上缝隙,任凭能量雨侵蚀,也只是在它的贝壳表面留下能量灼烧的星星点点。
不远处的黑暗里,五双眼睛藏在树木一样高大的荒原植株后面,这种植株可以天然克制能量雨,所以躲在它方圆一米之内,能量雨根本绕着走。
可惜这是在荒原上待久了的旅行者才能熟练掌握的植物习性小妙招,新人们还差得远呢。
“那三个家伙是新人吧?”
“肯定是,以前没见过。”
“我怎么感觉那个女孩儿和那个死人脸的小子,我以前好像见过呢。”
“你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