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8 章 弥蒂尔芬荒原(五合一)......
于天雷认真听钓鱼佬的“新手指引”时,Smoke正陷入弥蒂尔芬荒原的离奇困境。
起初那只是一面形态诡谲的“花墙”。
荒原上漫无目的走了不知多少小时的刀疤青年,被一面横亘在前方的“高墙”拦住了路。墙壁高耸看不到顶端,左右横向延伸到无穷远处,就像荒原上落下一把连接天与地的铡刀,完全截断了旅行者前进方向,或者攀爬、翻越、绕过的可能。
那墙由一大团一大团的花朵紧密簇拥而成,每一个花团都有数不清的花瓣,这些花瓣少数泛着橘或橘粉,但更多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迷人色彩,日光下圣洁闪耀。
层层叠叠花瓣堆积成喇叭形状,微风里颤动,远看就像无数硕大的喇叭花在朝着走来的旅人轻轻点头。
Smoke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没见过这样的花,他甚至不能确定这玩意儿是不是植物,毕竟在刚才走来的那段路上,他已经解决掉了一个看着像机械兽实则是从土壤里生长出来并包含机械结构的兽状植物,和一个看着像狗尾巴草实则碰到毛茸茸穗就被追着咬了十几米的纯纯禽兽。
彼时的Smoke尚未解锁主线行程,与所有同伴都是失联状态,既不知这里叫弥蒂尔芬荒原,也不知荒原上危险的东西多到可以组成无数本荒原图鉴。
但刀疤青年有独属于他的野性直觉。
密不透风的墙,里面的景象无从窥视,又耸立在这片全然陌生的危险地界上,若是旅途里,Smoke绝对跃跃欲试,暴力硬闯,但现在他的永久性道具和一次性道具都无法起效,再没脑子的人也不会这时候一头扎入未知凶险。
荒原冷风吹过青年脸上的刀疤。
Smoke竭尽全力才压住“做一个没脑子人”的冲动,心情不是很好。
后知后觉想起自己道具都在远山夏令营用完了,结束旅途后又不让按贩售机,现在物品格里压根没有一次性道具,心情更差了。
“走吧。”Smoke重重叹口气,用这种自言自语的方式催促双脚不要再流连。
叹息中,好像有什么动静,虫子爬过草丛似的。
Smoke一凛,立刻收声,锐利视线迅速扫过周围和脚下。
并无异样。
风里只有自己叹息的尾调。
转身,启程。
Smoke不喜欢磨磨蹭蹭,既然打定主意,就果断执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掉前路,去掉来路,还剩下左右两个方向可走、可探索。
万一花墙有尽头,走到那里说不定还可以绕到花墙后面一探究竟。
Smoke选择左边。
二十分钟后。
另一面花墙出现。
Smoke:“……”
还是一模一样高耸着,抬头看不到顶端,左右看不到尽头……不,这一次右边能看到尽头了,因为第二面花墙的右边和第一面花墙的左边接壤,两面花墙组成巨大的“L”型,Smoke现在就在L的拐角。
换方向,继续走。
二十分钟后。
第三面花墙出现。
完全不意外,现在三面花墙组成了“U”型。
只剩来时路了。
来时是畅通的,但现在Smoke隐隐有某种预感。
二十分钟后。
第四面花墙。
来时路也被截断了,现在Smoke被困在一个占地广阔的“口”字型中。想离开,只能从四面花墙中选一面强行穿越。
Smoke心情复杂。
他难得理智一回,放弃蛮干,想避开花墙换路走,可现在是花墙不答应,四面围困,咄咄逼人。
“那就没办法了。”Smoke对着花墙开口,声音听起来很无奈,眼里兴奋的光却压都压不住。
虫子爬草丛似的动静又来了,这次Smoke终于确认,那声音是从花墙里面传出的,所以才听不真切。
他走近花墙,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簇拥在低处的那些花团,贝母色和橘粉色的花瓣边缘轻轻颤动时几乎能碰到他脸颊上的伤疤。
Smoke伸手探入眼前最近的那一片花团。
触感不是柔软娇嫩的花瓣,更像是无数层锡箔纸,随着他用力将花团扒开,密密麻麻的花瓣发出吵闹脆响。
花墙被暴力扒开一个洞,里面倾泻出流光溢彩,却什么具体景象都看不清。
Smoke动手了就不会回头,毫不犹豫弯腰钻入。
身体刚过去,背后那些被扒开的花团就在愈发鲜明的脆响中急速愈合,重新密不透风。
可Smoke已无暇顾及。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的花海。更繁茂更硕大更美丽的“喇叭花”铺天盖地,但又优美有序,它们白色长方体一样的茎在地表蔓延,互相垒砌,恍若人工搭建的白色宫殿,它们无数贝母色的叶片在高处交错,覆盖,就像月光穹顶。
一座花海宫殿。
人类对美的陶醉是本能,等Smoke反应过来时,他已向前走了数米。脚踩上几根白色的长方体茎,就像走在白色大理石铺就的花园小路上。
这时他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女声。
“Smoke……”
Smoke一怔,立刻倾听耳内:“笑笑?”
耳内没有声音。
“Smoke……”
那声音第二次响起,分明来自周围。
不是武笑笑。如果是大橘大利电话机,声音应该在耳道内,而不是周围或者附近!
Smoke随即意识到这是某种陷阱,然而下一秒喉咙里开始发痒,像有什么异物。
“咳咳。”Smoke本能清嗓子,想解决不适。
喉咙里的异物感却越来越明显,只几秒功夫,就从痒变成了又疼又堵,就像卡了桃核,呼吸受阻。
“咳、咳咳——”Smoke脸色极速涨红,从清嗓子变成全身用力使劲咳,想把堵着嗓子眼的异物咳出来。
可是他越咳,喉咙里的异物感越强,从呼吸受阻变成完全窒息!
周围的花团开始发出热烈脆响,仿佛嘲笑异乡人的自不量力。
“Smoke……”
“Smoke……”
无数声音在周围喊他。
不再是武笑笑,而是一个又一个不同的、陌生的声音。
那些声音从喇叭形的花团里发出,有男声,有女声,有年轻,有沧桑,有活泼清脆,有压抑悲凉。
而随着这些声音,花海宫殿也愈发美丽,熠熠生辉。
Smoke不怕死,但死得不明不白像个窝囊废,那他就算被埋到地底下了也得诈尸爬出来。
积蓄的愤怒在花海宫殿的狂欢里为Smoke撕开困顿。
是声音!
这片花海可以探知到他记忆里的声音,故而能够伪装出武笑笑的声音诱他开口。他一开口说话,声带振动,喉咙里就被“种植”上了某种东西。
可能是在就漂浮在空气里的花团孢子,亦或者其他什么见鬼的传播介质。
反过来声音又是这片花海的养料,喇叭花团越发声,越滋润娇艳,自己喉咙里的东西也是自己咳得越大声,越茁壮成长。
窒息感里,肺部仅存的空气已经要耗尽。
Smoke单膝跪地,艰难用手臂撑着身体。越咳死得越快,但不咳也要窒息而亡。难道就没有干掉它的方法?!
蓦地,Smoke忽然抬头。
花海宫殿穹顶的流光洒在他脸上,勾勒出冷硬轮廓,像一头桀骜不驯的凶兽。
抬起的下巴与脖子成一条笔直的线,用力吞咽!
再难啃的骨头总也要被野兽拆吞入腹。
食道划伤般的剧痛里,异物终于顺着喉咙落进胃里。
阻塞感消失,重获氧气的Smoke恨不得大口大口呼吸。但是不行,张嘴就可能发出声音,所以他只能咬紧牙关,用鼻子呼吸。
缺氧的感觉还没完全消除,肚子里忽然有什么开始蠕动。
那东西压根没在Smoke胃里停留,而是滑到了更下方。
Smoke预料到了最坏结果,毕竟他的消化系统不是为吃这种东西准备的。
但是预料到和真正发生,是截然不同的,尤其一低头,就能亲眼看到。
一根金属丝一样的东西从他肚子里生长出来,洞穿皮肉,刺破衣服,向上方的空气里继续生长。
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
Smoke没有被开膛破肚,但比开膛破肚还要疼。那五根金属丝的根系交错在他肚子里,为外面的生长源源不断输送支持。可能是Smoke的血液,也可能是骨骼或精神力。
Smoke乏力倒下,仰躺在地面上,看着空中的金属丝渐渐弯曲成花朵形状,就像小学时做的手工课。
随着金属丝花朵的成型,腹部好像没那么疼了,渐渐有一股麻酥酥的感觉爬遍Smoke全身。
花海宫殿不知何时陷入一片寂静。
Smoke的愤怒、不甘好像都随着这些金属花丝的“破土”而消亡了,一种可以坦然迎接死亡的平静降临到他身上。
但Smoke知道这是不对的,哪怕他99%的神经都被麻痹了,还有1%在脑内叫嚣着,你死了吗?还没死就继续起来跟它干!
Smoke起是起不来了,所幸身体没有被完全麻痹,还能抬起一条胳膊。
于是Smoke用最后这条能抬起的胳膊,抓捕腹部长出来的五根金属丝,一把握住,用力拔除,连根带系,连皮带肉!
整个花海宫殿开始动摇,密密麻麻的花团在脆响中发出异光,就像无数锡箔纸熊熊燃烧。
Smoke这回彻底开膛破肚,握着金属丝的手落到地上,无力松开。
半空的金属丝花朵极速枯萎,坍塌下落在刀疤青年那只溅满自己鲜血的手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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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坠投射在模糊的视野里。
Smoke的意识开始走马灯,闪过进入里世界之前的生活,闪过进入里世界之后的拼杀,闪过一张张或思念或不舍的脸。
原来人死之前是这样。
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他的意识却越来越轻飘,轻飘到似乎开始融入这片陌生荒原的磁场,开始感知那些几分钟前还不曾明白的东西。
“Smoke……”
“Smoke……”
明明整座花海宫殿都枯萎了,那些曾喊过Smoke名字的不同声音却愈发清晰。
亡者之音,Smoke现在感知到了。
他们是死在这片花海宫殿的旅行者,身体已经消亡,精神意识的残片却还困在这一朵朵喇叭形的花团里。
Smoke即将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
“不,你不是……”
“你比我们猛太多了……”
“就没几个能吞下那鬼东西的,吞下后身体意识麻痹的情况下还能徒手从肚子里连根拔除,你是第一个……”
“也是这片花海的最后一个,谢谢了。”
骤然新鲜的空气里,Smoke好像看见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碎片从花海枯萎残骸里漂浮而出,它们逐渐凝聚成一个极漂亮的光团,散发出温润的光。
Smoke沐浴在这光里,疼痛消失,血液回流,甚至听得见腹部被撕裂的肌肉正在愈合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光团重新散成一堆晶莹碎片,消逝在荒原天空下。
野兽摧毁花海。
被困在其中的意识残片,用最后一点能量向拯救者致谢。
太阳完全落下去,荒原地平线剩最后一条丝线似的光晕。昼与夜的交接,正逢其时。
……
荒原的另一端。
几十棵相同植物组成排列有序的矩阵,它们约一人高,每一棵都有笔直粗壮的杆和一块硕大、方正的反光叶片,整个植物矩阵看起来像一大片排列整齐附带支撑的太阳能板。
如果罗漾在这里,就会认出这是他曾见过的一类植物,距离齿轮草的生长位置稍远些,有那么稀稀拉拉的几棵,叶片面向日光,的确像太阳能板。
不过那几棵也没有现在这一大片整齐壮观,而且对比就会发现,矩阵里的植物连反光叶片都更明亮刺眼,像是偷偷升级了质感。
可惜罗漾不在此地。
被矩阵困住的那抹高大身影,是太岁神。
叶片会转向,反光连成线,一棵棵植物与能量光线共同将矩阵打造成了一座“镜子监狱”。
刚踏入矩阵时,太岁神的理智还知道这些是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怪异植物,也可能是动物,总之切莫掉以轻心。
当然如果不是吊坠迟迟不给出任何信息,道具全无反应,他也不会冒险进入这片一看就有问题的矩阵,只为能否触发些什么碰碰运气。
可是当进入矩阵看清第一棵植物的叶片,高大男人就愣住了。
那叶片朝他转过来,就像一面自动对焦的镜子。
太岁神在里面看见了十几岁还在读初中的自己。
窗明几净的教室,勤奋活泼的同学,甚至能依稀听见遥远年华里的朗朗读书声。
太岁神着了魔般,继续向植物矩阵深处走。
第二棵植物叶片,里面是刚考上大学的自己。
第三棵……
第四棵……
镜子里的太岁神从男孩变成青年,从青年变成男人,从学校步入社会,从现实来到里世界……
高大男人已经忘了这里是凶险不明的植物矩阵。这明明就是日记,他的“记忆日记”。
人类从出生就在走向死亡,可回首来时路,记忆是路两侧最刻骨铭心的风景。
某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能量将他包围,这些能量穿过衣物,穿透皮肤,在他体内奔腾成一股着魔般的动力,驱赶他,支配他,告诉他不要停留,要继续加快脚步,看更多的镜子!
太岁神也这样做了。
他就像一个终于在沙漠里找到绿洲的旅人,饥渴地汲取着镜子里甜美的水,却又贪婪地不远停留,永远想去追寻下一个绿洲。
高大身影在矩阵中高速穿梭,停留在每一棵镜面叶片前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暂,渐渐地他甚至移动出了人类几乎不可能达到的速度,身体变成残影,意识几乎要被甩出这幅躯壳!
直到某个刹那,他的脚步骤然而停,身体都因这急刹车而猛烈晃了又晃。
但他终究是成功停住了,以一种不可思议、更加着迷的坚定,对抗住了体内疯魔般的失控。
强势留住他的那片反光叶子里,第一次跟着水泊骨干闯旅途的太岁神不幸落单,身负重伤,恰巧独自寻来的凌霄宝殿新人烧仙草,差点因为晕血一蹶不起,却还是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帮伤患缝缝补补。
恍惚间,太岁神甚至又一次听见了当年小草道具起效的声音。
旅途信息:烧仙草成功使用【悬壶济世的绣花针】,治疗伤口和对待衣服破洞一样简单,缝缝补补就好啦!
初级大厅极便宜贩售机上的治疗道具,来阵光芒就伤口愈合什么的根本不存在。萨克斯风吊坠光芒里,烧仙草获得一根“绣花针”。
于是,初次相遇的烧仙草就对太岁神的身体下了手。
重伤的在飚血,救人的在飙泪。不是因为难过心疼,而是从没直面过这样的血腥,从没承受过这么恐怖的压力——
“我不会针线活啊,要是把你缝死了,你千万不要变成鬼来找我……”
一把鼻涕一把流泪外加一把绣花针,是后来烧仙草恨不得坐时光机穿越回去抹杀的记忆,却是太岁神回忆里最浓墨重彩的一页。
虽然受重伤的新人太岁神很丢脸。
但是呜呜哭的新人小草很可爱。
时间在太岁神感知里变得迟钝,当他惊觉自己在这面叶片回忆前驻足太久时,似乎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该去下一站了,太岁神听到身体里一个声音在说。
似乎是先前那些在他体内奔腾的能量的残余。那些令人失控的能量明明已经随着他在这面叶片前的长久驻足而冷却了大半,却还不死心,仍妄图重启支配。
太岁神还是没动。
并非抵触,他对这些能量根本燃不起抵触,只是开始迷茫,开始有那么一丝丝地困惑,身体里的这个指令,真来源于自己的大脑吗?他现在明明最想继续站在这只叶片看完自己和烧仙草初相识的旅途,为什么还会觉得应该去下一面叶片镜子看别的?
而且跟烧仙草认识都已经是进入里世界的事了,后面的那些记忆,时间点只会更近,就像刚写完没几天的日记,这种需要现在就回顾吗?不是更早更久远的那些才值得追溯回去,反复怀念?与其往下走,不如返回去再看一遍……
再看一遍什么?
太岁神刚起的念头猝不及防被卡住,轮廓分明的冷峻面庞,浮现一丝慌乱。
忘记了。
他想不起初中同学都有谁,想不起大学同学的脸,想不起步入社会后第一次见识人间险恶……所有在前面叶片中见过的回忆,都被抹掉了,只剩下极其模糊的轮廓。
而就在他此刻迷茫的这短暂间隙,连轮廓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遗忘,彻底。
只有眼前的叶片还在继续那场旅途的回忆——
“我警告你,回去以后不许跟任何人说。”
“不说什么?”
“……”
“你哭了的事?”
“你这家伙是不是想死!”
“太岁神。”
“啊?”
“我不叫你这家伙,我的ID是‘真是人间太岁神’。”
“水浒……武松?”
“你知道的真多。”
“看过水浒传的都知道吧。犹如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三碗不过岗,打虎杏花村。”
“好诗。不过打虎有风险,酗酒不提倡,可以用别的饮品替代。”
“谁问你了……”
“我没喝过烧仙草,好喝吗?”
“……”
回忆画面里的烧仙草已经抓狂恨不得当场把太岁神才止血的伤口拆线了。
回忆叶片前的太岁神莞尔之余,忽地抬眼看见了远处的天。
天早就黑了,浓墨一样的苍穹,连星光都是冷的。
太岁神想起自己进入这片植物矩阵时,日光还很刺眼。那时他才打开神秘盒子来到这片陌生荒原不超过五分钟。
进入这片植物矩阵也并没有多久。二十分钟?半小时?至多不会超过一小时。怎么就这样来到了夜晚?
太岁神甚至不记得自己有看见夕阳。
迷茫变成质疑,质疑终成抵触。太岁神猛然回神,复苏的理智驱散体内仅剩的那一丝异常能量,在完全清醒的双眼前,根本没有什么旅途回忆,只有一面不再反光的叶片。
太岁神环顾四周,所有方方正正的叶片都不再反光,夜色里微微向下倾斜,犹如一块块垂头丧气的小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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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吊坠的光芒里,太岁神不久前才被抹掉的记忆逐渐回笼。
几不可查松口气。
太岁神讨厌被支配,被失控,就算是不愉快想遗忘的,那也该由他自己亲手抹除。何况通过叶片看到的那些记忆大多是美好的,值得珍藏的,他只要一想到如果继续往下走,连跟烧仙草初相识的那段都会被遗忘,就有种悬崖勒马的庆幸。
直到这时才发现植株与植株间的空隙是那样宽松,太岁神轻而易举走出了矩阵。
矩阵之外还有其他植物,高的,矮的,茂盛的,光秃的,没有镜面叶片植物那么大量整齐到能组个方阵,这些植物多随意生长着,白天并不瞩目,可在夜晚来临后,它们像约定好一样,一齐散发着皎洁的光。
有的沿着枝条闪烁流淌,有的坠在叶尖好似珍珠,有的干脆从根系盛放,映亮了浅表泥土。
还有许多小生物畅游其中。
身体像两个球球拼成的小飞虫,甲壳燃烧着小火苗的爬行昆虫,身体扭曲成麻花的丑萌小兽,一蹦几米高的弹簧鱼。当然也可能不是鱼,因为虽然身体流线,还带鳞片,但它不在水里游,就在草里蹦,流线型身体下面还长着三只弹簧一样的小爪。
这里简直是一座奇思妙想都绘不出的动植物园。
太岁神眼花缭乱,快要看不过来,吊坠忽然再次闪烁。
主线行程解锁满十分钟,【荒原图鉴】开启。同时——
旅途信息:【荒原图鉴】新增1/20【馥】!
新图鉴开启了,旧图鉴消失了,旧图鉴里的“馥”继承进了新图鉴。太岁神跟之前罗漾的思考如出一辙,既然“馥”都能继承,那么解锁“馥”的条件,或者说解锁秘密图鉴的条件,是否也一样复制来了荒原图鉴?
“你是一种植物……”
重新回到反光叶片植物矩阵面前,并保持一米安全距离。
太岁神开始“碰瓷式解锁”。
“你拥有能够反光的镜面叶片,这种叶片中蕴含奇异能量,可以感知生物意识,探取生物记忆,并将探取到的记忆重现到镜子一样的叶片上……”
“但你同时也会吞噬掉这些记忆,当被你蛊惑的生物陷入你的迷阵,且未及时清醒,就会走火入魔,把所有的记忆彻底遗忘……”
“信息点还不够达标?”
“好吧,继续,我想你的名字应该是……记忆草?”
“记忆树?”
“反光草?”
“反光花?”
“镜面草?”
“……算了,这种瞎猜毫无意义。”
火焰吊坠:【荒原图鉴】新增2/20【镜面草】!
太岁神:“……”有时候,简单粗暴碰瓷也是可行的。不过,和弥蒂尔芬荒原一比,你荒原上植物的名字会不会太朴素了!
图鉴详情:
镜面草,弥蒂尔芬荒原里的常见植物,叶片方正,反光如镜,无害。
但在能量异常情况下,有一定概率集中生长,组成镜面草矩阵,矩阵之中能量升级,会对陷入其中的生物造成难以预料的伤害。
这种伤害本质上来源于能量异常,镜面草只是传递能量的媒介。
陷入矩阵的生物很难逃脱。弱小者被能量分解,走向躯体与精神的双重消亡;强大者被能量掌控,走向理智破灭的坍塌疯狂。
注意,当镜面草不再反光,若生物还有精神力尚存,躯体也未消亡,理论上有逃脱矩阵的可能,不过概率极低。
“太岁神?”背后传来植物叶片被拨开的声响,伴随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
太岁神回头,还没看清脸,先看见了飘逸长发。
“AF?”
头发比脸更好认系列。
拨开植物走来的长发青年从外表上看不像经历过什么苦战,衣服相对整洁,脸上身上无伤,头发虽没有平时那样柔顺,但也仅是发梢些许凌乱,脸色不算精气神满格,但也没有明显长途跋涉的风尘仆仆。
“塔罗牌果然没骗我,”AF优雅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长舒口气,“我问它能否与分散的同伴汇合,翻开的牌是战车,正位。”
太岁神意外抬了抬眉峰:“你的【命运塔罗】不仅能攻击,还能算命?”
AF:“……算命是塔罗牌的本职。”不然为什么要叫【命运塔罗】!
太岁神不是很懂这些:“战车,正位,代表什么?”
AF:“代表短期内就可以突破障碍,获得胜利。”
太岁神:“短期?所以你并没有寻找多久,就找到了我?”
AF:“现在距离我从乱流陷阱脱身,解锁行程,使用【命运塔罗】算出牌面,大概刚刚过去……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
那岂不是说明AF的困境离这里很近?
仿佛看出太岁神所想,AF转头眺望某个方向:“看见那边乌泱泱飞着的一群鸟了吗?”
鸟只是一个方便的代称,其实是一群正围绕在乱石堆上空盘旋不散的不明生物。
太岁神看见了,虽然因为目视距离遥远,加上夜色,从他这里只能看到影影绰绰,就像一块黑压压的乌云,但从动态上依稀可辨是一群飞行生物。
“我就是在那里陷入的能量乱流。”AF才脱身不久,仍心有余悸。
他打开盒子就陷入了一个怪异时空。
在这个时空里,他遇见了无数个自己。
每一个自己都坚称自己才是真正的AF-hound。
“滚,你这个冒牌货!”
“我才是真的,你是假的!”
“哈,你们两个倒吵起来了,可笑。”
“拿出塔罗牌吧,翻开牌面看一看,谁是真实,谁是虚妄……”
AF完全混乱了,他不知道这些复制人从哪里来,是什么物质组成的,而他又要如何突破这恐怖困局。
来自这个空间的奇异能量像飓风席倦他的身体,时间在流逝,精神在损耗,他甚至感觉到身体里的生命力都在被淡化!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仅仅一瞬,却又像海枯石烂那样漫长,AF终于生命力流逝殆尽前的最后一刻,发现了破绽。
那些复制人在争吵,在走动,在喋喋不休的相互攻击,头顶的长发随着他们的激动而凌乱,却从始至终只有左右凌乱。
就是说不管他们身体如何行动,发丝只会左右偏移,所有飘荡,连发梢乱起都只朝着左或右,就像……扁平的二维纸片人。
AF在那一刻终于觉醒了与能量乱流的共感。
能量乱流,这就是他初入荒原收到的第一份大礼。在这个诡异能量空间里,他就像是进入了更高维度,在这个维度里身体与意识被乱流切成无数切片,周围那些一模一样的AF根本不是复制人,每一个AF-hound都是他万分之一的本体,甚至连AF以为的“自己”,现在也只是切片之一!
一个切片清醒了,其他切片便跟着清醒。当所有AF-hound都意识到自己是分裂的,他们便消弭争吵伤害,重新抱团融合。
AF从能量乱流里冲出,惊扰了头顶成群盘旋的飞行生物。不过它们很快又重新回来盘旋,像是对这里迷之留恋。AF先抬头看到黑夜苍穹,接着才举目眺望这片从未见过的陌生荒原。
“你在那片能量乱石堆里待了多久?”这是太岁神听完AF讲述,问的第一个问题。
“不是很清楚,但肯定没多长时间,否则我早自相残杀、魂飞魄散了。”AF有些奇怪太岁神最先在意的竟然是这点,“为什么问我待了多久?”
太岁神:“因为我打开盒子来到这里时还是大白天。我们十六个人是同时打开神秘盒子的,虽然你一开盒就进入了所谓的能量乱流空间,但你后来也应该发现,所谓的空间其实就是那堆乱石,那里是你在这个荒原上的‘初始刷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