竸三爷 作品

第50章 烈酒与手抖(第2页)

“我也要去,摩尔萨送给我副马鞍当礼物,就是霍克索的儿子,他认我做了大哥,是被我打服的。”野孩子说着,晃晃自己的拳头。尾音扬起,像只急于开屏的小孔雀。

斥木黎的手掌落在野孩子肩头,鹿皮手套擦过对方粗布短衣的毛边:“打架和打仗是两码事。”他转身走向战马“烈云”,马鞍上的箭筒随着动作轻晃,三棱箭头碰撞出细碎的清响。马场方向传来母马的嘶鸣,风里飘着新翻草甸的清苦气息,“既然有力气,那就去拍些牛粪饼,免得天冷了还得让别人给送,堆得比伯达家的狗棚还高”他忽然回头,嘴角微扬,“等你能利索地骟马,单手拎起三筐牛粪,再跟我提上战场的事。”

野孩子的脸瞬间涨红道:“我不干那些黏糊糊的玩意儿!”他一把拍开斥木黎的手道:“你现在老了,手又一直发抖,去了就是送死,我跟在你后面,你挡他们刀枪,我从后面射箭,也许你死不了!”话音未落,野孩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睫毛剧烈颤动,慌忙别过脸去。斥木黎略感惊讶地回过头,看着野孩子那天真又执拗的脸,忽然笑出声,笑声混着风里的草籽,轻轻落在野孩子僵硬的肩头,耐心道:“好战术,用巧不用蛮,不过你现在要看好伯达战马,我担心巴萨?墨郁会派人来偷袭马场,到时候你不要拼,赶着马群逃就行,这个比直接上战场杀敌更重要,而且不要以为拍牛粪饼脏,你要真能把他们垛的和狗棚一样高,那以后做什么都没问题,另外我也没那么容易被打死。

野孩子正要反驳,忽听得帐篷帆布被风扯得哗哗作响。斥木黎刚要牵马离开,野孩子突然窜进帐篷,再出来时手中举着个鼓囊囊的鹿皮酒囊,皮绳上还系着片新鲜的艾草大声道:“把它喝了。”

斥木黎愕然地望着野孩子紧抿的嘴唇,道:“这是什么?”

野孩子紧皱眉头,认真道:“这是我打架赢得烈酒,你把它喝了。”说罢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并再次努力往起递了递酒囊。

“哈哈哈!”斥木黎大笑起来道:“我都多久不喝酒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话到嘴边突然哽住,他望着野孩子眼底的执拗,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温暖。

野孩子踮着脚,将酒袋送到斥木黎面前道:“胡说,你经常晚上偷偷喝,喝醉之后你的手就不抖了,睡着也不会抖,我不想你因为手抖被别人杀死,即使是九命狐也有数。”

斥木黎瞬间眼眶红润,伸手接过酒袋,猛灌了几口,等烈酒顺着喉咙流下,火辣辣的感觉让他精神一振道:“笨蛋,喝多了才容易被杀死。”说罢眼眶开始红润。

野孩子摸摸剩下的半袋烈酒,眉头紧锁嘟囔道:“你喝得还是有点少。”说着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

“哈哈哈!”斥木黎弯腰抓过酒袋猛然灌入口中,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般舒展了舒展身体,又张合着手掌打趣道:“真不抖了!”

野孩子急忙探着身子抢过酒袋,责备道:“这次喝太多了,你别半路掉进雪雨河淹死。”

顿感心情畅快的斥木黎猛扯战马,将马头调转向雪雨河方向大声道:“娃儿,守好马场,哪儿也别去,我还给你起了个名字,斥不台,既然人活着无所谓什么台不台,那就不要台!”他的豪情壮志的声音在回荡,不停传入野孩子耳中。

“斥不台?我叫斥不台?”野孩子揉着鼻尖,耳尖在阳光下泛起薄红,像朵初绽的荞麦花。看着斥木黎因烈酒而变得亢奋,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那个英勇无畏的样子,野孩子忍不住笑了笑,又大声道:“不好听。”说着转身跑向帐篷,嘴里还不停嘟囔着道,“比牛粪饼还难听。”

斥木黎春光满面地大笑道:“你不懂!”笑声惊飞了帐顶栖息的麻雀,他猛拽缰绳,“烈云”前蹄腾空,长嘶着踏碎草茎,蹄声如雷滚过草原,枣红色鬃毛在风中炸开如火焰,驮着主人化作道猩红闪电般离去,野孩子攥着半袋烈酒,望着那道逐渐缩小的身影,忽然发现对方的背影不再佝偻,挺直的脊背像根即将离弦的箭......

连井坡的草场已沦为血色磨坊。数万骑兵绞杀成漩涡,金属碰撞声如暴雨击打铜釜,混着战马濒死的嘶鸣、伤兵的惨嚎,在铅灰色天空下织成密不透风的声网。草皮被铁蹄碾成齑粉,露出的褐色土地上,马蹄翻飞间扬起的土雾裹着暗红血沫,在阳光中折射出赭红色的光,仿佛整片草原都在淌血。风卷过战场,送来浓重的铁锈味,呛得人喘不过气,远处的军旗在土雾中若隐若现,像极了飘摇在血海之上的破布。

斥木黎勒住“烈云”,目光扫过混战的人群,终于,在那混乱厮杀的人群中,看到了萨沙?格勒的身影,可刚想扯马往前冲,这时,潮洛门带着大群精锐骑兵如同洪流般来到了他的面前,惊讶中带着喜色大声道:“斥木黎大人,您也来了?”

斥木黎上下打量着潮洛门和他身后的骑兵,很快注意到了他们脚上踩着的铁马镫,忙叮嘱道:“等他们都打疲了,你们再上,先弓后矛,尽量不要不要弯刀和他们对,他们刀重!”

潮洛门踩着马镫站起身,胸甲上的护心镜晃出大片光斑:“听您的,这东西踩着真有劲。”说罢猛地转身,三千骑兵的铁马镫同时磕在马腹,发出整齐的“咔嗒”声,如阵狂风般朝着战场上风向奔去,铁蹄碾碎的草茎迸出最后一丝绿意。

看着这群后备生力军,斥木黎松了口气,随即策马朝着战场的方向奔去,此刻,战场上已经彻底胶着混战,黑黄色搅拌在一起,不时飞溅出汩汩鲜血。

也不知道是烈酒的作用,还是战斗的本能被彻底激发,斥木黎感到掌心发烫,酒意顺着血管爬上眉梢,“烈云”似乎也嗅到了战意,前蹄刨地发出“蹬蹬”闷响,喉间滚动着低哑的嘶鸣,此时斥木黎突然咧嘴一笑,那笑容像破冰的春水,带着几分疯狂的畅快,如同只迅猛的野兽般冲入战场,杀入战场的瞬间,世界在他眼中分裂成无数碎片:左侧敌人的弯刀带着腥风劈来,他侧身躲过,刀刃擦过肩甲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右前方战马的瞳孔里映出自己的倒影,鬃毛间缠着染血的布条;正前方的士兵举着狼牙棒砸下,他旋身挥刀,刀光闪过,对方颈间的银饰应声而断,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在阳光下划出艳丽的弧线。“烈云”踏碎敌人盾牌时,木屑飞溅的触感透过马鞍传来,混着烈酒的灼热,此刻,他的手也稳如磐石。手中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挥舞着,不停劈砍从身边掠过敌人,动作敏捷而有力,如饿狼羊群般,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旋风般地径直推进出条血路,让周围的人们惊叹不已,纷纷避让,让斥木黎朝着战场中心猛冲而去。等这个平日腼腆,现在却宛如杀神的牧马人通过后,让开路的人们再次提起刀枪,又呼喊着和对手拼杀起来。

战场中央,萨沙?格勒、宝日乐、勃木尔、木图、“四铁桦”正被巴萨?墨郁和一群黑甲曼丁骑兵紧紧围攻,他们的脸上满是汗水和血迹,已经露出疲态的尽力格挡,而无反击之力。

渐渐地他终于靠近了核心圈里的萨沙?格勒,这位格勒部头人的皮甲已裂开数道口子,弯刀刃口卷得如同锯齿,却仍与宝日乐、勃木尔、木图、“四铁桦”与曼丁人死战,但周围的黑甲曼丁骑兵形成铁桶阵,黑亮的铠甲在土雾中泛着幽光,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压得萨沙等人几乎抬不起头,让他们开始露出疲态地尽力格挡,而无反击之力。

斥木黎挥舞着弯刀,猛然冲到到了搏杀的核心圈,浑身是血地来到这些黑甲曼丁人侧面吼道:“巴萨!”吼声惊得近旁的曼丁人猛地回头,发现有人猛然杀到,并威胁地站在身侧,这些曼丁人老练地扯马回头,预防着可能遭遇的突袭。

气喘吁吁的巴萨?墨郁扯着马缰绳,仔细辨认斥木黎片刻,手指几乎要戳穿虚空大声喊道:“北帔氏大哥,就是他,坏了咱们的好事。”说罢眼珠通红死死盯着斥木黎,“今天你别想活着离开!”好似这个牧马人与他有杀父之仇。

头戴圆围檐帽、满脸白斑的北帔氏?曼丁往后扯了扯战马,同样打量着满脸是血的斥木黎,顿时睁大眼睛,大惊失色道:“是你?你还活着?”说罢眼神中露着惊讶和恐惧,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

斥木黎的眼珠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抬脸向北帔氏?曼丁怒斥道:“花脸,今天我是要他的脑袋,你最好不要碍事。”说着用手中的弯刀狠狠地指了指巴萨?墨郁。

北帔氏?曼丁仔细品味着斥木黎的话,心中一阵慌乱,但还是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向斥木黎道:“我与雪雨湾有仇,你也不要碍事!”随即又抬手指着巴萨?墨郁道:“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我要的是雪雨湾。”说完回头佯装继续围攻萨沙?格勒众人,眼神中却闪过丝犹豫,开始围走待动,而不再猛攻猛杀。

看着北帔氏?曼丁那好似要将自己卖了的模样,巴萨?墨郁顿时呆愣在马上,不禁恨恨地咬咬牙,回头恶狠狠盯着斥木黎道:“雪雨湾的看门狗,上次被你装神弄鬼欺瞒,现在没他我也能宰了你。”说着抓起马鞍上的长矛,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那架势好似将这个连牛皮甲都没有的牧马人当成了待宰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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