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水晶麻团的小优 作品

第616章

太和殿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殿外的丹陛之下,赵玄刚卸下沉重的枷锁,便见太子李瑾带着两名内侍迎了上来。晨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斗拱,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赵将军,”李瑾率先开口,方才在殿上的激昂褪去,语气里多了几分温和,“方才在殿中,若非将军早有准备,拿出那些账册凭证,恐怕仅凭本王几句话,也未必能让父皇立刻定夺。”

赵玄忙拱手躬身,囚服虽未换下,那份属于武将的沉稳已然回归:“殿下言重了。若不是殿下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将臣戍边的功绩一一陈明,又点破周崇礼嫉贤妒能的心思,恐怕这场风波还要多费许多周折。臣能洗清冤屈,殿下功不可没。”他想起方才李瑾怒斥奸臣时,玄色常服下微微颤抖的肩膀——那不是畏惧,是为忠良蒙冤而愤懑,这份赤诚,让他心中一暖。

李瑾笑着摆了摆手,袖口的暗纹在阳光下流转,目光却陡然沉了下来,扫过远处垂首侍立的宫人,声音压得低了些:“将军不必过谦。周崇礼在朝中经营数十年,门生故吏遍布各部,今日虽倒,但其党羽未必会就此蛰伏。方才退朝时,户部那几位老狐狸的脸色,将军也瞧见了——他们与周崇礼勾结颇深,怕是正琢磨着如何反扑。”

赵玄点头应道:“殿下顾虑得是。周崇礼掌吏部多年,不少地方官都是他一手提拔,如今树倒猢狲虽散,却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暗中作祟。”他想起边关那些被周崇礼克扣的军饷,想起那些因作伪证而惶惶不安的小兵,眉头不由得蹙起。

“正因如此,”李瑾向前一步,语气郑重如铁,“将军乃国之栋梁,麾下将士更是能征善战的锐旅。如今朝堂暗流涌动,本王恳请将军与我携手,肃清奸佞余党,共保这大胤江山的安稳。”他眼中映着晨光,那份属于储君的担当与锐气,让赵玄心头一震。

“殿下放心,”赵玄抬手抱拳,声音铿锵,“臣深受皇恩,蒙殿下信任,自当竭尽所能。莫说只是肃清余孽,便是刀山火海,臣也万死不辞。”

李瑾闻言,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有将军这句话,本王便安心了。对了,”他话锋一转,眼中多了几分好奇,“久闻将军麾下的‘破风营’皆是百战余生的勇士,尤其是那三百亲兵,曾随将军凿穿北狄大阵,想必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若有机会,本王真想与他们见上一见,听听边关的故事。”

赵玄想起那些脸上带着刀疤、却总在练兵时吼得震天响的弟兄,嘴角也染上笑意:“殿下若有此意,臣这就安排。明日午后,让他们在演武场操练一番,殿下亲临指点便是。”

“好,”李瑾欣然应允,两人相视一笑,晨光恰好落在他们脸上,将那些因权谋算计而紧绷的线条都柔和了几分。此刻无需再多言语,彼此眼中的信任与默契,已胜过千言万语。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捧着拂尘匆匆跑来,鞋履在石板上踏出急促的声响,到了李瑾面前便“噗通”跪下,脸色发白地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瑾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眉头紧锁,手指猛地攥紧了腰间的玉佩。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赵玄道:“宫中突发要事,母后宫里的人来报,说是……说是昨夜值守的侍卫在御花园发现了可疑踪迹。本王需即刻入宫面见父皇,此事耽搁不得。”

赵玄见他神色凝重,便知事情不寻常,忙道:“殿下请便,正事要紧。改日臣再备下薄茶,与殿下细谈肃清余党的章程。”

“好,”李瑾点头,又叮嘱了一句,“将军刚脱囹圄,也早些回府歇息,麾下将士那边,先让他们安心待命。”说罢,便带着随从匆匆离去,玄色的袍角在回廊拐角一闪,便消失在朱红宫墙之后。

赵玄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囚服上尚未褪去的折痕。方才小太监的低语虽听不真切,但“御花园”“可疑踪迹”几个字,已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周崇礼刚倒,宫中便出了异动,这绝非巧合。

风从太和殿的飞檐下穿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向远方。赵玄抬头望向宫墙深处,那里朱门重重,藏着比边关沙场更复杂的暗涌。但他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起了更烈的斗志。

他抬手理了理散乱的发髻,转身朝着宫门走去。阳光落在他的肩头,将那身赭色囚服照得透亮,仿佛在预示着前路的光明。无论接下来是刀光剑影,还是暗箭难防,他都已做好准备——与太子并肩,踏过这重重荆棘,护这山河无恙,护这黎民安康。

暮色四合,残阳的余晖正一点点从将军府的飞檐翘角上褪去,赵玄一身玄色常服刚踏入书房,肩头还沾着些许未散的风尘。他抬手松了松腰间的玉带,正想在梨花木太师椅上落座歇口气,门外便传来亲卫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略显迟疑的禀报:“将军,府外有一人求见,说是……说是破风营的旧部。”

赵玄落座的动作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破风营?那是三年前随他平定北境叛乱时立下赫赫战功的精锐,只是去年冬裁撤整编,旧部大多已解甲归田,或是调往了别处军营。这时候突然冒出个旧部求见,时机未免太过蹊跷。他指尖在微凉的扶手上轻轻叩了叩,沉声道:“带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瘦小的身影被亲卫引着走进书房。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袖口磨得起了毛边,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低着头,目光在地面上来回游移,像是不敢直视堂上的赵玄,连带着行礼的动作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畏缩——膝盖刚弯到一半,不知是紧张还是腿软,竟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

“草民……草民参见将军。”他声音细细的,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蜡黄的脸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