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人偶之城(第2页)
但下一秒，无数的黑色触手就从她身后的雾中冲了出来。
而这些阴魂不散的触手，这一次的目标，却不仅仅是卡洛琳了。
他们朝着男人和少女的身体冲去，要把他们两个一同拽回雾中。
身后的门扉挤压着莱奥的后背，身体的组织不断分解成粒子，但他仍然挣扎着，将卡洛琳拽到自己怀中。
用自己的身躯抵挡着那一条条黑色触手。
门扉一点点关闭，留给二人的时间越来越少。
“该死的，我们无法靠近那里！”
在那扇门的下方，爱丽丝·嘉琳娜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她看向身旁，仍在努力朝门冲去的诗寇蒂，不甘地攥紧了拳头。
这片天空的物理规则，在那扇门出现之后就发生了变化。
那扇门在她们眼中，明明这么近，她们却怎么都到达不了那个地方。
就算是琉璃使用古龙的魔法，也一样。
兜兜转转，几人又回到了原点。
“主人，我必须去救主人！”诗寇蒂张开双翼又一次朝着穹顶飞去，身形眨眼间消失。
但毫无意外的，她又在两秒钟之后回到了这里。
她不甘心地咬着牙齿，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无力。
“命运怎么说？”爱丽丝朝琉璃问道。
可现在的琉璃，却失魂落魄地看着苍穹，完全没有往日的沉稳与镇定。
“我问你，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爱丽丝飞到她旁边，猛地攥住她的领口：“你不是勘破能够勘破命运吗？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救她们？！”
“我……”琉璃被摇晃着回过神来，咬着牙齿偏过头：“我不知道，命运……所有命运都被遮蔽了，不仅仅是莱奥的，还包括我们的，所有人的命运，我都看不到了。”
“你说什么？”
“莱奥选择了一条不在命运之中的路线！”琉璃失声大喊，几斤破防：“该死的，我什么都看不到！”
“……”爱丽丝松开手，仰头看向门扉：“连命运都不曾考虑过，还有这种选项嘛……莱奥，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在这时，一道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有仪式的力量，我们到不了那扇门。”
三位女士停下动作，面色各异地循声望去。
只见扎克博古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朝她们走来。
他就这样行走在半空中。
“咳咳，因为那扇门，这里的空间和时间都发生了变化……”扎克博古咳嗽着：“所以，我这个不会飞的老东西，竟然能够走上苍穹，咳咳。”
“你想做什么？”诗寇蒂冷眼看着他，手心凝聚起光芒：“还想伤害主人吗？”
“伤害？不……我不会伤害他……”扎克博古仰头看着那扇门，看着那用身躯抵挡着门扉的莱奥，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和对怀中少女的爱。
他满眼都是曾经的自己。
“三百年，三百年啊……”扎克博古跪倒在地上，伸手咬破自己的指尖，接着，在空气中画出紫色的法阵。
“你到底想做什么？”爱丽丝皱起眉头。
“啊……”扎克一边画着，一边笑着：“那一天，我没有救回我的爱人，此后的三百年，对我来说，都只是没有过完的那一天罢了。”
“我……没有救回菲欧娜……我……再也没有机会救回菲欧娜了。”
“这是一个……操蛋的世界啊。”
一滴鲜血滴落到紫色的仪式阵上。
不，那不是鲜血，那是眼泪。
那是猩红的血泪。
那血泪沿着他的笑容，一滴一滴落下。
他看着天上的莱奥，就像看到了自己。
他看着门后的卡洛琳，就像看到了菲欧娜。
“但是……”
“我有机会，让这个操蛋的世界，变得……”
“没这么遗憾！”
鲜血画成的仪式阵终于完成，随着紫色的光芒亮起，这片黑暗之中，传来了蚂蚁蠕动的声音。
扎克博古跪在仪式的中心。
任由那些蚂蚁爬上他
的身体，在他的身体上，聚合成一颗颗的黑色蚁斑。
“那是，黑蚁症？”诗寇蒂认得这东西，惊呼出来。
“没错，黑蚁症是污染的具现化。”扎克的身体被那些斑点聚合着，很快就没有了人样：“他能够侵蚀人的生命，但却是最最精纯的力量。”
“这是我这三百年来收集的全部污染，这是卡修族人一千年以来的诅咒，这是我犯下的罪孽，咳咳咳，现在到时候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诗寇蒂眉头紧锁。
“你……想要……”琉璃看着他呢喃着。
“哈哈哈，琉璃小姐，窥探命运的人啊……”扎克博古缓缓站起：“是时候了……”
他一声怒吼，整个人都被污染吞没，像一把利剑一样，从仪式阵的中央冲上苍穹。
将这无垠的黑暗，斩出一道裂缝。
“该死的，追上他！”诗寇蒂连忙朝扎克博古追了上去：“不许伤害主人！”
爱丽丝本想跟上，却发现琉璃并没有动，而是眼角垂泪地看着这一切。
“为什么，所有人，都是这样……”
……
“那是……”
莱奥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也看到了那由污染构成的利剑。
真视之眼告诉他，那是扎克博古。
但门内的触手已经吞噬了他几乎全部的力量，无论是他还是卡洛琳，都没有能力对付这个混蛋。
“老混蛋，你要打，等我出来再打，该死的！”莱奥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寻找着解决的方法。
耳边的呢喃声也越来越大。
【异乡人，真理已经同化了你的部分身体，你必须马上停下对门的重组，否则，你会死。】
怎么办，怎么办……一定还有办法的，大脑，给我动起来啊！
莱奥咬着舌尖，希望疼痛能够让思想更加清明。
也就在此刻，那柄划破黑暗的污染之剑，贯穿了时间与空间，冲到了门的面前。
“莱奥！”扎克博古在那污染中怒吼。
接着，在莱奥错愕地眼神中，他顺着门缝冲入了门内，斩断了莱奥身上的黑色触手。
二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会。
“扎克……”莱奥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在这一瞬间，了解了扎克博古的想法。
他要替自己……成为开门的代价。
“莱奥，我这一生，回首过去，满目疮痍。”
扎克冲进了门内，挡在莱奥与卡洛琳的面前，斩断那一根根的触手。
“我的父亲死于瘟疫，我的母亲被教会活祭，我的兄弟为了让我离开教派，把自己卖给了贵族，被玩弄而死，我的爱人被我献给了怪物，就连我自己……都成了我最仇恨的怪物的玩物。”
那些触手想要绕过扎克博古，把莱奥和卡洛琳拽回来，但却被他一次次挡下。
“呵呵，看看我吧，那个励志让人类摆脱神祇的我，最终却和那些神祇一样，玩弄人类的生命，讽刺，真是讽刺！”
那些触手最终还是突破了污染，拽住了他岣嵝的身躯，扼住了他的咽喉。
但扎克博古的怒吼却没有停下。
他凝视着那群黑色触手背后的雾气，凝视着那白雾最深处的眼球。
他仿佛穿越了三百年的时光，回到了当初的钟楼，又变成了当初的自己。
那天，他没有救下菲欧娜，他知道永失最爱的痛苦。
“莱奥，这不是为了你！”他怒吼着转过头，把莱奥朝门外踢了出去，将所有的触手挡在身后：“我这一生都被命运玩弄，我是命运的提线人偶。”
“但现在……”
“我要……”
“反抗这操蛋的命运！！！”
“莱奥，拿着我的知识，拿着我的笔记，向前走吧，你比我聪明，你比我强大，你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你会比我……走得更远！”
“前进吧，不要停下来，我们人类，
“他妈的，不是命运的人偶！”
“人类，永不妥协！”
莱奥与卡洛琳一起，被他踢出了门。
灰色的沉重大门缓缓关上，遮蔽一切的黑暗消失不见。
白色的雾被那门缓缓隔绝。
莱奥凝视着那门，抱紧了怀中的卡洛琳：“扎克博古……你说得对，人类，永不妥协。”
“还有，谢谢。”
……
门内。
扎克博古身上的污染，被触手一点一点地撕碎，他的身躯也逐渐湮灭成粒子。
白雾中，那颗巨大的眼球不喜不悲地看着他。
寂静无声的恐惧
萦绕在他的意识海，本该让他战栗，让他惊慌。
但奇怪的是，这些情绪，扎克博古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与那眼球对视，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的腰直了起来，满头的白发也都变成了棕色。
“既然淋过雨，就该努力为别人撑起伞，可惜，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却浪费了三百年才想通。”
“菲欧娜，我这一生，终于有了一件，不这么遗憾的事。”他笑着昂起头：“呵呵，莱奥，你是比我强，但……我也不差吧。”
“嗯，说起来，你拿走了我的笔记本，也算是我的学生了。”
“呵呵，没想到我给你上的第一堂课，就是最后一堂。”
“未来，就交给你了。”
“人类，不是命运的人偶。”
“啊，我的时间终于又转起来了。”
“菲欧娜，真想再喝一次，你做的，冰草莓甜酒啊。”
无数触手钻入他的身躯，他的灵魂湮灭殆尽。
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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