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3章 无畏擒龙(68)
红泥坳的铜器在处暑这天开始“出汗”,不是铜锈,而是层薄薄的、带着野菊香的液珠。′精+武¨暁!说′徃/ ?首!发·货郎的儿子正在归宗坛前翻晒那些被微缩过的铜屑,指尖的液珠突然滴在屑上,屑里竟浮出些游动的影子——既不是实体,也不是虚影,倒像是铜器的“梦”,梦里的红泥坳飘着铜制的雨,雨珠落地时会开出会跑的野菊。 这年的红泥坳弥漫着股奇异的甜香,是铜液混着野菊蜜的味道。共生树的枝干上渗出透明的胶,胶里裹着些半凝固的故事:有段是西晋天工醉酒后唱的铸器歌,调子跑得出奇,却比任何正经匠语都动人;有段是百年前场铜雨的声音,雨里混着婴儿的啼哭,据说那天红泥坳同时出生了九个孩子,每个孩子的胎记都是野菊形状;最稠的块胶里裹着个完整的场景——位老铜匠在补只破铜碗,碗里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未来个孩子的笑脸。
穿工装的老人把这些胶收集在铜制的罐子里,罐口用野菊藤封着,藤上的花苞每天开朵,每朵花里都浮出个新的梦:有朵花里,红泥坳的铜器都长了腿,在声纹溪旁跳着不成章法的舞;有朵花里,归宗坛的铜链变成了秋千,上面坐着个看不清脸的人,荡到最高处时会摘下颗铜果,果里的籽是会发光的匠语;最怪的朵花里,所有的铜器都在哭,眼泪却是甜的,滴在地上长出会笑的铜草。
“这些是‘铜梦胶’,”老人往罐里撒了把漏忆阁的铜屑,“我爹的日记里有张胶状的铜片,说当红泥坳的记忆稠到化不开时,就会变成梦,像熬过头的铜浆,会自己生出些奇奇怪怪的形状。”话音刚落,罐里的胶突然沸腾,溢出的胶在桌上凝成个铜制的摇篮,摇篮里躺着团模糊的铜魂,魂里的梦正在流动:会飞的铜犁在天上播种野菊籽,会说话的铜锅在讲述自己煮过的故事,最清晰的是只铜制的萤火虫,翅膀上写着“别叫醒我”。
小菊追着只从胶里飞出来的铜梦蝶往共生树跑,蝶停在片叶子上,叶子突然卷成筒,筒里传出阵细微的鼾声,像无数铜器在集体做梦。货郎的儿子把耳朵贴在叶筒上,听见个连贯的梦:红泥坳的铜器都活了过来,归宗坛的铜链变成了条蛇,盘在共生树的树顶,嘴里吐着信子,信子上的纹路是所有匠语的总和;声纹溪的铜石变成了群鱼,在溪里游来游去,吐出的泡泡里都是被遗忘的笑声;最有趣的是漏忆阁的回音壁,变成了面巨大的铜鼓,谁敲下,就会弹出段没讲完的故事。
“这些梦在自己长呢。”阿镜举着本会做梦的药书走来,书页间的铜屑在睡眠中重组,拼成些现实里没有的药草:有株“忆魂草”,花瓣是铜制的眼睑,开合间会闪过别人的梦;有棵“忘忧藤”,藤上的铜果里装着些想被忘记的故事,果熟时会自己落地,化成铜屑;最奇特的是种“续梦花”,花芯里的铜制花蕊会随梦的流动而生长,能把破碎的梦接成完整的故事。她往叶筒里滴了滴声纹溪的水,筒里的鼾声突然变成呓语:“野菊开在铜器的梦里,比现实里香……”
小年带着村里的孩子往铜铺跑,铺里的铜制工具正在做梦:刨子梦见自己变成了船,在归渊的水面上航行,船板上的野菊纹是导航的星;锤子梦见自己变成了鸟,在云境城的铜桥上筑巢,巢里的蛋都是铜制的,孵出的小鸟嘴里都叼着野菊;最调皮的是把刻刀,梦见自己在所有铜器的纹路里游走,给每个故事都加了个快乐的结尾。孩子们轻手轻脚地看着,谁也不敢出声,怕惊醒这些脆弱的梦。
货郎的儿子突然发现,这些铜梦不是虚无的幻象。有天他梦见自己往轮回炉里投了块野菊铜,第二天炉里真的多出块同样的铜;有个孩子梦见声纹溪的铜石会唱新的童谣,醒来后去溪边,铜石真的唱出了那首歌;最奇的是穿工装的老人,他梦见自己爹年轻时的模样,醒来后发现漏忆阁的回音壁上,多出段老铜匠爹二十岁时的笑声,笑得那么清亮,不像日记里写的那般沉默。
“铜器的梦会发芽。”老人把这些事记在铜册上,笔尖落下时,纸上的铜屑突然长出些铜制的嫩芽,芽上的花苞里都是梦的碎片,“我爹说过,红泥坳的铜器有两个世界,个在阳光下,个在梦里,两个世界都在长,谁也离不得谁。”他指着朵刚开的花苞,里面的梦正在变成现实:群微型铜器在归宗坛的铜链上荡秋千,现实里的铜链果然在轻轻晃动,像在配合梦里的动作。
孩子们开始收集铜梦,他们把做梦的铜器放在起,组成个“梦之园”。园里的铜树在梦里开花,现实里的枝叶就跟着发芽;园里的铜桥在梦里连接万域,现实里的桥栏就多出些陌生的纹路;最神奇的是座铜制的月亮,在梦里照亮了所有未竟的故事,现实里的红泥坳夜晚,月亮周围就会多出圈铜色的光晕,像梦在给现实镶边。
立秋那天,红泥坳的铜器突然集体醒来,所有的梦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些现实里从未有过的铜器:有只铜制的灯笼,灯罩上的野菊纹会随记忆的流动而变色,照出的光里能看见别人的梦;有把铜制的梳子,梳齿间的铜屑会拼成被梳者遗忘的往事;最特别的是面铜镜,镜里的影像不是现实,而是观看者内心最想实现的故事,有个孩子在镜里看到自己铸的铜器飞到了万域,现实里的第二天,那只铜器真的不见了,声纹溪的铜石说它“去追梦了”。
货郎的儿子往镜里看,镜里的自己正在铸只巨大的铜制蝴蝶,蝴蝶的翅膀上镶满了红泥坳的铜屑,每个铜屑里都有个完整的梦。_狐?恋`闻/血, *已/发′布`最\辛~蟑!结~他醒来后立刻动手铸器,铸到一半时突然明白,这些梦不是虚幻的,而是红泥坳的铜器在提醒他:故事可以不止一种写法,现实可以往梦里长,梦里也能开出现实的花。
穿工装的老人把那罐铜梦胶埋在共生树的根部,埋土时发现胶里的铜魂己经长成了株完整的铜制野菊,花瓣上的纹路是所有梦的总和。他没有惊动它,只是在旁边插了块铜牌,牌上写着:“有些故事,在梦里长得更好。”埋好后,共生树的叶子突然开始做梦,片叶子梦见自己变成了艘铜船,现实里的叶尖就真的长成了船的形状,载着颗微型铜果往万域的方向漂去。
货郎的儿子蹲在梦之园里,看着那些从梦里长出来的铜器,突然觉得红泥坳的故事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现实与梦像铜与野菊,缠在起才好看。他往声纹溪里扔了块刚铸的铜,铜在溪里化成只铜制的梦鱼,鱼嘴吐出的泡泡里,现实与梦正在交替:西晋的守坛人在现代的铜铺里铸器,未来的孩子在西晋的红泥坳里追铜蝶,所有的时空都在梦里交融,像碗熬得恰到好处的铜浆,稠得化不开,却香得让人舍不得醒。
小菊叼着只做梦的铜果跑来,果里的梦正在变成现实:红泥坳的铜器开始在夜里集体出游,去九地、万域的梦里做客,天亮前再回来,身上带着别处的铜屑,屑里的故事足够红泥坳的铜器讲上一年。货郎的儿子知道,这些铜器不是在逃离现实,而是在把别处的梦带回来,让红泥坳的故事长得更茂盛。
冬至那天,红泥坳下了场铜制的雨,雨滴都是未完成的铜器,落在地上就长出铜制的芽,芽上的花苞里都是梦的碎片。孩子们捡起草地上的铜屑,发现每个碎片里都有个声音在说:“继续做梦吧,我们在梦里等你。”货郎的儿子把碎片收集起来,铸成了座“梦之碑”,碑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些流动的野菊纹,纹里的梦与现实正在慢慢交融,像条没有岸的河。
雾起时,碑上的野菊纹突然活了过来,变成群铜制的蝴蝶,飞向九地、万域的方向,每只蝴蝶的翅膀上都带着红泥坳的铜屑,屑里的梦正在寻找新的土壤。货郎的儿子知道,红泥坳的故事从来就没有边界,现实在生长,梦也在生长,像野菊的根,扎在红泥坳的土里,却能把花开到任何有铜器的地方,无论是现实里,还是梦里。
他蹲在碑前,看着蝴蝶消失在雾里,小菊趴在他的肩头,尾巴上的铜珠映着只刚从梦里飞出来的蝴蝶,蝴蝶的翅膀上写着“未完待续”。货郎的儿子笑了,起身往铜铺走去,他要铸只新的铜器,把这个梦也铸进去,让红泥坳的故事在现实与梦的交界处,继续生长,永远芬芳。
处暑的最后一场雨,把红泥坳的铜器洗得发亮。货郎的儿子蹲在归宗坛旁,看雨水顺着坛上的铜链往下淌,在地面汇成个小小的水洼。水洼里的倒影突然晃动起来,不是红泥坳的模样,而是片陌生的星空——星子都是铜制的,排布成野菊的形状,最亮的那颗星上,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挥手,手里举着块红泥坳样式的野菊铜。
“那是‘远天星’,”穿工装的老人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的铜杖往水洼里一点,星影突然清晰了些,“我爹的日记里夹着张星图,说红泥坳的铜脉能通到天上,每百年处暑雨停后,能在积水里看到星上的铜器。”老人指着那颗亮星,“星图上说,那里住着‘铸星人’,他们用天上的铜铸器,铸出的星都带着野菊纹,只是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学会的。”话音刚落,水洼里的人影突然举起铜器,器身上的野菊纹竟与归宗坛的纹路完全重合,像隔着星空在对暗号。
小菊对着水洼里的星影叫了两声,星影里突然飞出只铜制的鸟,穿过水面落在小菊的鼻尖上。鸟的翅膀上刻着些奇怪的符号,既不是九地的匠语,也不是万域的文字,倒像是把红泥坳的铜音译成了星语。货郎的儿子把鸟凑到耳边,听见阵细微的嗡鸣,像无数铜器在星际间共振,其中混着句清晰的红泥坳方言:“带块野菊铜来,我们教你铸星星。”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红泥坳的平静水面。当天夜里,归宗坛的铜链突然集体指向天空,链端的野菊纹发出银色的光,在半空织成座梯子的形状;声纹溪的铜石开始唱首古老的歌,歌词是“铜屑做星籽,红泥当花肥”;最奇的是共生树,枝叶往天上伸展,尖端渗出些银色的铜液,液滴在空中凝成颗颗微型的星,星上的野菊纹比尘埃还小,却亮得能穿透云层。
穿工装的老人把这些异象画在铜制的星图上,画到第七夜时,图上的星突然活了,在纸上连成条通往远天星的路。路的节点上标着些铜制的符号:有个节点是朵半开的野菊,旁边写着“需九地铜屑”;有个节点是只衔铜的鸟,旁边标着“要万域声纹”;最末尾的节点是颗完整的星,旁边的符号是个“承”字,字的笔画里嵌着红泥坳的野菊胎记。
“这是‘登星路’,”老人用指甲刮下点铜屑,屑在图上长成棵微型的铜树,“星图上说,想上远天星,得带着红泥坳的根。”他往图上撒了把漏忆阁的铜屑,屑里浮出些被遗忘的往事:有位明代守坛人曾在夜里看到过登星路,却因为没带野菊铜而无法靠近;有个万域的铜鳞兽,鳞片上的星纹其实是登星路的路标,只是它自己不知道;最动人的是段模糊的影——位铸星人在远天星上种铜,种出的苗都朝着红泥坳的方向长,根须却抓不住天上的土。
货郎的儿子突然想起自己胸口的野菊胎记,伸手摸了摸,胎记竟在发烫,像在呼应天上的星。\微¢趣`小*说.王· ~已?发′布-蕞`欣′章+截-他往西海铸坊跑,翻出块祖传的野菊铜,铜上的纹路里嵌着些细小的星砂,是他小时候在源脉泉里捡到的,当时只当是普通的沙粒。现在对着月光看,砂粒里竟映着远天星的全貌,星上的铜器正在反射红泥坳的光,像群等待归乡的孩子。
阿镜举着药书赶来,书页上的星药图谱正在发光,画着种叫“星根草”的植物,根须是铜制的,能扎进天上的土壤,叶片上的野菊纹能吸收星光,结出的籽是会发光的铜粒。“药书里说,天上的铜太寒,得用红泥坳的血壤铜做引子才能融化,”她往野菊铜上撒了把归宗坛的土,铜上的星砂突然活跃起来,“铸星人要的不是普通的野菊铜,是带着红泥坳血脉的那种——就像你胸口的胎记,是活的根。”
小年带着村里的人往熔炉搬铜料,九地的铜屑、万域的声纹铜、红泥坳的野菊铜在炉里交融,烧出的铜液泛着七彩的光。液里浮出些会飞的铜制种子,种子上的野菊纹正在旋转,像在积蓄升空的力量。“这是‘星种铜’,”小年用长勺舀起颗种子,种子在勺里长出对小翅膀,“守坛人的手记里画过这种铜,说它能顺着铜脉往天上长,长出的星会记得红泥坳的家。”他把种子往天上抛,种子竟真的往登星路的方向飞去,在半空划出道金色的轨迹。
货郎的儿子决定带着星种铜上远天星。出发那天,红泥坳的人都来送行,有人往他包里塞了块声纹溪的铜石,说能在天上听到红泥坳的歌;有人给他系了条共生树的铜叶项链,说能在星上扎根;穿工装的老人把自己的铜杖给他,杖头的三足鸟突然活了,绕着他飞了三圈,留下片铜制的羽毛,羽上的星纹是张简易的回程图。
登星路比想象中柔软,踩着像踩在凝固的铜音上,每步都能听见红泥坳的铜器在下方呼应。走了三天三夜,路上的野菊纹节点开始发光,第一个节点吞下九地铜屑后,周围突然浮现出九地的铜器虚影,它们往星路的两侧排列,像在夹道欢迎;第二个节点吸收万域声纹后,万域的铜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影界域的铜影在星路上跳着舞,铜鳞兽的鳞片反射出星光,像在给这条路镶边。
快到远天星时,星路突然变得陡峭,路面的铜屑开始脱落,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虚空。货郎的儿子想起老人给的铜杖,把杖往地上一插,杖头的三足鸟立刻展开翅膀,翅膀上的星纹在虚空里织出张网,网上的每个网眼都是红泥坳的铜器,托着他继续往上走。网眼的铜器里传出些细碎的鼓励声,有西晋守坛人的“稳住”,有唐代天工的“别怕”,有未来孩子的“加油”,所有声音都裹着野菊的香。
登上远天星的那一刻,货郎的儿子愣住了。这里的一切都带着红泥坳的影子:铸星人的房子是铜制的,样式和红泥坳的祠堂一模一样;他们铸器的熔炉,炉膛里的火是野菊形状的;最奇的是他们的衣服,袖口都绣着野菊纹,针法和红泥坳的老妇人别无二致。为首的铸星人看到他胸口的胎记,突然跪了下来,身后的铸星人也跟着跪下,齐声说:“红泥坳的根,终于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