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自由(第2页)
我们互相看着,随后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我感觉自己的心要裂开来,但是最后还是推开了哥哥:“你也要小心,家里还有我呢!”
哥哥点头,下一秒他便消失在我面前。
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我抹了抹眼泪,随后把脸颊两侧垂下的发丝收拾好,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慢慢踱步回家了。
那天晚上,爸妈听说了哥哥的事情,为此我们特地开了瓶红酒。我们小声地说:“祝雨果凯旋回来!祝巴黎!祝法兰西!”
三只酒瓶碰在一起,但即便是这个时候,我们连笑也不能放声出来。
*
1941年11月13日 巴黎 阴
我回到家,在街上我照旧用每日的配给券和同事结伴去德国人指定的商店兑换每天的食物。和同事拐出商店后,我们分道扬镳,道路上行人稀少,气氛沉闷,只有风中偶尔传来几声低语。
这段时间从外界传来的消息都不算多么好。在非洲北部英军被德国非洲军团打得连连败退,正在向埃及方向撤退,在亚洲日本人也一路势如破竹,而在苏德战场德军已经包围了莫斯科。一切看起来似乎毫无希望。
我回到家,却发现客厅里站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爸爸的眼睛通红,他看起来疲惫极了。而妈妈则是捂着脸,肩头不停地耸动,哭声压抑着从她的手中透出来。那个人转过身,他看起来最起码四十几岁了,满脸歉意。
几乎是一瞬间,我明白了什么。泪水滚烫地滑落过我的脸颊,那人递给我一封带着血污的信,有好久,我都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最后我几乎是整个人滑进那张椅子里,哥哥死在了法国,据说也是个法国人亲手杀的他!
法国人杀死了一个法国人,这多么让我感到可笑!我想起一年前的11月11日,也是在法国,那个警察拦住我们巡逻的师生。我是多么想问他:“不尊重这个日子的人是德国人,法国人为什么不可以为自己的先烈献花!”
我很想哭,为自己的哥哥,也为那个杀了我哥哥的法国人,更是为了我的祖国!
“我以为……”我对那个人断断续续地说,“我以为你们巫师也是区分国籍,或者说,也是知道爱自己国家的……”
那个人的手按在我的肩膀,他叹了口气,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或许是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巫师才勉强算是人。你们这几天最好小心些,晚上不要出门,那些巫粹党很可能也会盯上你们。他们更不把法国人当人看。”
我苦笑一声,突然不清楚该说些什么了。
在这种难以支撑的沉默中,妈妈开口了:“那你们的那个电台,还搞不搞了?”
她说的是哥哥在1940年开始就建设的那个专供巫师听得电台,尽管我们都是麻瓜,但是我们都知道哥哥的这个秘密。
妈妈又说:“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爸爸和我都抬起了头,看向哥哥的战友。对方沉默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不,不需要,电台当然还有,还很多!我们还会继续战斗下去!”
哥哥的战友在我们家只待了一会,他告诉我最好把哥哥的信也给烧了,为了我们这些还苟活之人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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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空气仿佛是个要破碎的玻璃瓶,或许真的破碎了,只是被我们还活着的三个人努力缝合起来。哥哥的痕迹被我们悄悄地掩藏起来,虽然没人提出过,但是我们都偷偷地干着这件事。互相隐瞒,也不对彼此提起。
之后的一个星期,一群穿着黑衣服的党卫军闯进我们家,说是要搜查与哥哥生前的相关物品中,很可能会有与其所属组织的讯息。
爸爸奋力地解说着,但是那个带头的人只是带着一丝微笑,看起来似乎是怜悯,仿佛是在观察着闹事的孩子般。最后妈妈拉着爸爸坐回客厅的沙发上,我们看着雨果存在过的一切被封存在箱子里。
于是,相册、杯子、乃至于全家福,哥哥在家中的所有痕迹都消失了,仿佛他从来没诞生在这个家中。我抓着自己的裙子,努力将自己按在沙发上,只是这副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害怕的年轻女教师。
一个德国军官路过我,对我露出一个笑容:“小姐,请你放心,没什么需要害怕的。”
“没什么需要害怕的?”我反问道,看向那装满雨果面庞的箱子,里面的照片中,哥哥要么在微笑、要么在沉思、要么在平静地看向镜头。
我又一次问道:“有什么需要害怕的?”
*
1942年7月12日 巴黎 晴
今天注定是难熬的,法国的抵抗组织遭到了重创,盖世太保的名单翻得哗哗作响。原本寂静的城市、乡村,一扇扇房门被推开,穿着黑色便衣的盖世太保将一个个法国人带走,他们所有人被定下的罪名都是叛国罪。
在过去和今天那无数个寂静的夜晚,我们听着隔壁邻居家传来的尖叫和打砸声,那是朱利安和奥莉薇,他们都是哥哥在比利时就认识的朋友。我们沉默着坐在一起,直到党卫军的人敲开我们家的大门。
他们一番搜查就离开了我们的家,是的,他们又能查到什么呢?雨果的一切早在一年前彻底消失,他曾经的战友也一个个死在了盖世太保和巫粹党的枪炮或魔杖下。
就这样,一夜无眠,直到爸爸小心地捧出那个电台。那是哥哥的战友在去年留给我们的,他的名字我在之后一个月的报纸上看到了。不管是巫粹党还是德国军人,他们都大力悬赏这个叫做寇里·克劳奇男人的项上人头。
琳琳告诉我们,整个巴黎魔法界的抵抗组织,只剩下了我们手中的这一部电台。她睁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对我们说:“请和琳琳一起离开,薇拉小姐!你们迟早会被盯上的!”
*
那么,我和我的父母,还会这样继续若无其事地活下去吗?那么,我们就要真的放弃我的哥哥雨果,和他的同志们用牺牲和鲜血去扞卫的这座城市吗?那么,法国人就要在德国人的控制下浑浑噩噩地成为他们帝国的养料吗?
那么,我该放弃自由吗?我该放弃解放我的祖国吗?我该无视曾经为法国流干鲜血之人的牺牲吗?
我绝不。
看到这里的人啊,虽然我不清楚你是谁,但是请原谅我这个法国麻瓜最后的胡言乱语吧。我不清楚法国魔法界的巫师是否放弃了抵抗,我也不清楚我所做的这一切会被后人如何诉说。
但是我亲爱的同胞,与我共饮塞纳河水的法国人,还在为了自由奋斗的战士们啊,我将在1943年7月3日的凌晨迎来属于我的终结,但是我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坚定。
我相信清晨还会到来,我坚信死亡如期而至,我也断定法国总有一天会迎来解放。
为了法兰西!
*
编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