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同居

    “我没有……”

    此刻洛嘉意说什么都显得苍白,他头垂得低低的,几乎快埋进胸口了,小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季书钧没有听清楚。

    “重复。”

    季书钧身上的烟味还未散尽,背对着光站在路灯下,暖光驱散不了他周身的冷峻,整个人带着极强的压迫性。

    “我们不是要结婚的关系了吗?想见你都需要借口才是你的失职。”洛嘉意耸了耸鼻子,声如蚊蚋,听起来不是很有底气,但好歹没卡壳,完完整整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周围聒噪的蝉鸣声此起彼伏,硬生生演出了一场撕心裂肺又声势浩大的二重唱,恼人的飞虫守着路灯的光亮,在头顶旋转不休。

    耐心几乎消耗殆尽。

    季书钧意识到这样的夜晚并不适合谈心,太吵也太冲动了。

    “抬头。”

    站在他身旁的人看起来很紧张,浑身都紧绷着,似乎在微微发抖。应该是接到他电话慌慌张张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头发微微翘着,紧贴在雪白的脖颈上,却倔强地不肯抬起头来。

    既然今晚注定要把时间耗费在这里,那么就无所谓地点了,高效率解决问题才是最终目的。

    季书钧决定让这场谈话顺利进行下去,当然,这需要对方的配合。

    洛嘉意不动。

    季书钧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压在他书桌案头的那份关于对方的详尽资料是他出门前正在看的,一旁有秘书用娟秀字体写下的批注:被家里宠坏了的顽劣小孩儿,但没什么坏心眼。

    正因为看了资料,所以导致出门前那本方案还没有看完,没有最终敲定下来,他又想到书桌上还放着半杯冷掉的咖啡。

    季书钧的耐心已然告罄,他伸手过去就要挑起洛嘉意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

    温热的水珠砸在季书钧手背上,他动作一顿,意识到对方又哭了。

    被宠坏了的小孩儿会经常哭吗?

    季书钧不清楚,他强行挑起小孩儿的下巴,看见了一双通红的眼睛,垂着眸,不看人,只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情绪波动大,脸颊也红彤彤的,像是被欺负狠了。

    季书钧无奈,伸手小心翼翼揩去了洛嘉意眼角的泪。

    “你说得对,我的确应该再尽职尽责一些。”

    洛嘉意愕然,抬起头愣愣地盯着他看。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刚才分明就是得寸进尺,既然对方已经深夜前来满足了他的需求,他就不该因为一句不算指责的控诉而口不择言。

    简直……简直就像是在博取关注一样,可是他明明不是这样想的,他只是没有办法一个人度过情热期。

    一时之间尴尬过了头,洛嘉意内心其实也有一点点指责自己,结果又掉眼泪了。

    但他没有想到季书钧会这样说。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季书钧的话像接二连三投入水中的石头,哐当哐当,给洛嘉意砸懵了,毫无还手之力。

    “啊?季先生是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他整个人呆愣愣的,说话也显得慢吞吞的,努力抬着头,黑亮的双眼一刻不停地落在季书钧身上。

    如果季先生明天要他假扮哥哥出席一些场合的话……他勉强也是会答应的。

    反正在原主记忆力这种事情他从小到大也是做过几次的。虽然和哥哥洛叙白是同卵双胞胎,但除了样貌以外他俩可谓是天差地别。哥哥从小到大性格好,学习好,身边总有许许多多的人簇拥,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而他呢,性格差,学习更差,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一些需要孩子出席的宴会林岫瑜毫无例外带的都是洛叙白,极偶尔洛叙白实在没有办法参加则会让洛嘉意顶着哥哥的身份参加。

    他被迫在觥筹交错间和长辈们虚与委蛇,言谈举止要大方得体要讨人喜欢,还要在同龄人当中扮演成熟稳重的形象,像是披上了一副不属于自己的画皮,疲于应付,苦不堪言。

    原主从心底里厌恶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之下,洛嘉意几乎感同身受,连动一动念头都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

    也算……也算是对利用季先生的一点点补偿吧,洛嘉意心想。

    季书钧见眼前的小孩儿又发呆,眼皮一掀,极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似是不懂他的明知故问,又见他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茫然,只得耐心解释一句:“帮你搬家,搬过去和我住。”

    不然找不到人的小孩儿又要哭。

    躺在床上,洛嘉意满脑子都是季书钧跟他说得这句话,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环绕外加清晰人声。他不敢相信一天之内他的生活能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这么迅速地和人结婚又同居了。

    同居?!

    洛嘉意惊起,他扯着自己身上的小熊睡衣满脸懊悔,他刚才下去的时候竟然忘记换衣服了,一着急,扣子还全系错了,黑色的大头熊扯着笑脸呲着牙,像是在嘲笑他似的。

    这也太不成熟稳重了。

    明明他的实际年龄也没和季书钧差几岁啊,可是对方却能永远保持从容淡定,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

    今天在客厅谈话的时候他都快吓死了。

    果然人和人之间还是比不得的。

    安心当一只咸鱼的洛嘉意闭上眼睛,一夜好眠。

    翌日,洛嘉意起床后家里一片寂静,母亲和哥哥都不在家,这样的场景他见怪不怪,自打他穿过来的每一天几乎都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