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油纸路迹

夕阳的光线挣扎着穿透厚重的烟尘,染上一层病态的、淤血般的暗红色,给这片死寂的残骸涂抹上最后一丝扭曲的光明。

威龙靠在zsL25 ng轮式步兵战车那严重扭曲变形的后舱门框上,沉重的外骨骼的金属关节随着他粗重的喘息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外骨骼深灰色的复合装甲表面,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刮擦凹痕和武器灼烧留下的焦黑印记,几处关节防护层甚至被撕裂,露出底下复杂的线缆和液压结构,正无声地渗出暗色的油液。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眼前这片被彻底摧毁的街区——

这里曾经是富人聚集的别墅群落,如今只剩下犬牙交错的断壁残垣,扭曲的钢筋像垂死巨兽的肋骨刺向昏暗的天空。

几株烧焦的树木只剩下乌黑的枝桠,绝望地指向被烟尘遮蔽的天空。

远处,哈夫克“毒蝎”式武装炮艇机那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引擎轰鸣,如同不祥的丧钟,仍在城市上空沉闷地盘旋、巡弋,每一次由远及近的声浪都让废墟中幸存的碎石簌簌滚落。

他的视线艰难地移回自己这支仅存的队伍身上。

红狼背靠着一堵被炸塌了半边的混凝土墙,沉重的r14m战术步枪稳稳地架在断墙上,枪口指向废墟深处每一个可能潜伏危险的阴影。

他口中叼着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烟头在昏暗中明灭不定,映着他那张被硝烟和油污覆盖、只剩下坚硬线条的脸。

烟雾缭绕中,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开阔地带上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弹坑,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在计算着那些致命痕迹背后的火炮口径和落点规律。

“120毫米……155毫米……还有燃料空气炸弹的坑……这帮杂碎是真想把地犁平。”

红狼啐掉烟蒂,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

几步开外,黑狐单膝跪地,头盔内置的微型战术投影仪在他面前投射出一片跳跃着密集电子雪花、极其不稳定的斯梅代雷沃城区电子地图。

他的指尖在半透明的光影中快速滑动、标注,动作精准得如同手术刀。

代表已知哈夫克火力点、疑似狙击位、重兵布防区域的红色标记在闪烁的干扰中不断被添加,一个又一个战术要点被勾勒出来,构筑着通往四公里外雪豹部队那片孤岛的、每一步都浸透鲜血的路线图。

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绷紧,书卷气被一种近乎冷酷的战场专注所取代,只有偶尔抬眼扫视废墟时,眼底深处才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无名抱臂斜倚在装甲车仅存的一个相对完好的巨大负重轮旁。

他微微歪着头,似乎在全神贯注地“欣赏”着装甲车底盘下迸射出的刺眼焊接火花——

牧羊人粗壮的手臂正握着一支焊枪,在乌鲁鲁暴躁的指挥下,试图修复被撞毁的传动部件。

“向左!该死的,再向左半英寸!牧羊人,你的手是拿炸鸡腿练出来的吗?稳一点!”

乌鲁鲁的咆哮几乎盖过了焊枪的嘶鸣。

他此刻正半个身子钻在装甲车扭曲的底盘下,脸上沾满了油污和汗水,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近乎癫狂的专注和显而易见的焦躁。

“听着,你这只吵闹的袋鼠!”

牧羊人的声音从车底闷闷地传出来,伴随着焊枪持续的“滋滋”声,“闭上你的嘴,让我把这该死的连接杆接上!”

沾满油污的大手异常稳定,焊枪喷射出的蓝白色光弧精准地舔舐着断裂的金属。

磐石正用一根撬棍,咬紧牙关,奋力撬动一块死死卡在驱动轮和悬挂之间的、重达数百公斤的扭曲装甲板碎片。

他年轻的脸庞上全是汗水和油渍混合的污迹,每一次发力,覆盖着外骨骼的手臂都肌肉贲张,发出低沉的吼声。

外骨骼的微型液压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辅助着他进行这场与钢铁的角力。

骇爪则背对着这嘈杂紧张的抢修场面。

她屈膝半跪在装甲车侧面一处相对平整的金属护板前,那面护板暂时充当了她的工作台。

她的rC-15侦察步枪斜靠在腿边,而她那双灵巧的手正在快速拆解一个被剧烈撞击震得外壳开裂的通讯终端盒。

纤细的指尖如同拥有生命,精准地拨开缠绕的线缆,更换烧毁的微型元件。

在她脚边,线条流畅、闪烁着哑光金属色泽的机械狼,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安静地伏卧着。

覆盖着复合装甲的狼首低垂,但幽蓝色的光学传感器阵列却在缓缓地、无声地转动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扫描着周围每一寸废墟、每一片阴影,将细微的热信号、可疑的震动、异常的电磁波动,源源不断地传输到骇爪头盔内置的战术目镜上。

她的注意力,此刻却更多地集中在眼前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惊吓的女孩身上。

塞尔维亚女孩名叫米拉,大约十六七岁年纪,瘦削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深棕色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那双原本应该明亮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恐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

就在十几分钟前,当特战干员们强行打开那道加固过的地下掩体沉重铁门时,极度恐惧的米拉用一杆老式双管猎枪,几乎是顶着红狼那身厚重外骨骼的胸甲开了一枪。

近距离的巨大轰鸣声和强大的冲击力让红狼踉跄后退,好在厚实的复合装甲板在最外层镀膜被击穿后,硬生生扛住了那发大号铅弹,只在胸口留下一个深凹的恐怖印记和一片放射状的裂纹。女孩随即被如猎豹般迅捷的黑狐瞬间制服。

骇碟没有责怪她。她只是用自己最平稳、最温和的声音,用简单的塞尔维亚语单词加上手势,笨拙但耐心地安抚着这个惊恐的孩子。

她甚至摘下了自己沉重的战术手套,露出一双属于年轻女性的、略显纤细的手,轻轻拍了拍米拉冰冷颤抖的手背。

她拿出随身急救包里的军用能量棒,剥开包装递过去。

米拉犹豫了很久,最终饥饿战胜了恐惧,她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着。

“别怕……我们……不是哈夫克……朋友……”

骇爪磕磕绊绊,但那份努力表达的善意是清晰的。

她指了指自己臂章上gti的标志,又指了指远处天空隐约传来的“毒蝎”炮艇机轰鸣声,用力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米拉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松弛下来,眼中的戒备慢慢被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取代。

她吃完能量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断断续续地,向面前这个虽然全副武装、但眼神温和的异国姐姐讲述着噩梦。

“……家……这里……是我们的家……”

米拉指着身后那栋几乎被炸塌了三分之二、仅剩一个摇摇欲坠门廊和半堵墙壁的别墅废墟,声音哽咽。

她又指了指脚下,“

她用手比划着爆炸坠落的动作,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在满是灰尘的脸颊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哈夫克……飞机……轰炸……全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