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5章 春启坛香绕屋梁(第2页)
凌羽终于撬动了最后一块冻土,酒坛“咕咚”一声从泥里滑出来,带起的湿泥溅在裂穹刀的刀鞘上,寒铁星子被泥点衬得更亮。他伸手拔开木塞,刹那间,浓郁的酒香混着药香漫开来,惊飞了草屋檐下的燕子,燕巢里的雏鸟发出细碎的啾鸣,像在应和这突如其来的甜香。
“好香!”最小的男孩从草甸那头跑过来,手里举着根柳枝,枝条上缠着圈湖蓝色的丝线——是从苏瑶的剑穗上拆下来的,他说“用这个搅酒,能沾点剑的灵气”。
苏瑶用流萤剑挑开滤酒布的四角,剑穗上的月光石映着坛口升起的酒气,像撒了把碎银。“慢点倒,”她对凌羽说,“去年秋酿时你倒得太急,洒了半坛,孩子们心疼得哭了半夜。”
凌羽笑着执起酒勺,勺柄上的共生草纹被酒气熏得发亮——这是他用裂穹刀的旧刀头刻的,勺尾还留着道浅痕,是去年削木时不小心蹭的,柳依说“带着点疤才像咱们的东西”。酒液顺着勺沿滑进陶罐,泛起细密的泡沫,泡沫里漂着片干枯的桂花,像谁在酒里藏了个秋天。
白若雪往滤好的酒里撒了把新采的薄荷,叶片在酒液里打着旋,绿得像块流动的玉。“加了这个,酒气里带着点清苦,”她轻声说,“就像当年在中东沙漠,你给伤员喝的薄荷水,苦里藏着活下去的劲儿。”
柳依的银镯碰在陶罐上,发出清脆的响。她给每个粗瓷碗倒了小半碗酒,碗沿的缺口处沾着点酒液,在阳光下闪闪烁烁。“老仆人说过,”她望着孩子们举碗的手,“好酒要分给身边人,一个人喝是苦的,一群人喝才是甜的。”
孩子们举着碗唱《共生谣》,跑调的童声混着酒香漫进草屋,绕着房梁打了个圈,又从门缝溜出去,飘向草甸深处。那里的共生草已铺成绿毯,草叶上的露珠沾着酒香,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无数个小酒杯在碰盏。
凌羽靠在裂穹刀上,看着苏瑶的剑穗在酒气里轻晃,看着白若雪给孩子们擦嘴角的酒渍,看着柳依的银镯在阳光下划出温柔的弧线。他忽然看见坛底沉着个小小的草编篮——是共生草的根须缠成的,里面盛着几粒饱满的谷壳和半朵干桂花,像草木给这坛酒留的礼物。
“这是老仆人送的回礼呢。”柳依拾起草篮,银镯上的铃铛轻响,“他总说,土地不会亏待用心酿酒的人。”
苏瑶的剑穗扫过裂穹刀的刀鞘,发出细碎的轻响。白若雪将草篮里的谷壳撒进药圃,说“让它们长出新的糯米”。远处的老榕树下,新的草籽正在发芽,根须顺着酒香的方向生长,缠向草屋的地基,缠向石碾上的旧刀,缠向四个相依相偎的身影,缠向这个被酒香和笑声填满的名字——家。
凌羽忽然明白,那些被称作“兵王”“战神”“龙王”的传奇,从来都不是结束在某个战场。它们化作了坛里的酒,草里的香,孩子们的歌声,化作了此刻屋檐下流淌的融雪,带着所有过往的温度,慢慢渗进这片土地,长出漫无边际的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