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9章 雪夜围炉话当年(第2页)
三、夜话江湖
后半夜的雪又大了起来,祠堂的木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白若雪往炉子里添了最后一块炭,火苗已经小了下去,只余下通红的炭火。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她端起米酒碗,酒液在碗里晃出细碎的光,“凌叔那时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满身是血,吓得我躲在柳依姐身后。”
柳依笑了,往碗里倒了些热水:“你那时手里还攥着根鞭子,说要抽凌叔这个‘坏人’。”凌羽也笑了,想起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眼睛亮得像星星,胆子却比兔子还小。
苏瑶往炭火里埋了几个红薯,火苗舔着红薯皮,发出“滋滋”的声响。“我和凌羽第一次见面,是在长安的药铺,”她望着跳动的炭火,“他买金疮药,却忘了带钱,急得脸都红了。”
“可不是嘛,”凌羽接过话头,“后来还是苏瑶替我付了钱,说‘英雄救美哪能没药治伤’,气得我差点拔剑劈了药铺的柜台。”众人都笑了,笑声撞在梁上,惊起几只栖息的麻雀。
柳依忽然从药篓里翻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金银花。“这是当年在黑风寨采的,”她把花放在炭火边烤,“那时苏瑶姐总咳嗽,我就天天给她泡水喝。”
白若雪凑过去闻了闻,花香混着炭火的味道,竟有种说不出的安心。“当年凌叔总说,江湖就是打打杀杀,”她望着供桌上的断刀,“可现在看来,江湖就是咱们围坐在炉边,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凌羽拿起断刀,刀身在炭火的映照下泛着暖光。“以前总以为,江湖是马踏联营,是剑指苍穹,”他摩挲着断口,“后来才明白,江湖是风雪夜有人留你喝碗热汤,是走投无路时有人递你块干粮,是老了有人陪你说说话。”
苏瑶把烤好的红薯扒开,热气腾腾的,甜香弥漫了整个祠堂。“快吃吧,”她把红薯递给每个人,“凉了就不好吃了。”
念北不知何时醒了,揉着眼睛从偏殿走出来。“娘,我要吃红薯!”他扑到白若雪怀里,小鼻子嗅了嗅,“好香!”白若雪把红薯掰了一半给他,烫得孩子直吹气,却舍不得放下。
雪渐渐停了,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祠堂的瓦檐上,亮得像铺了层银。凌羽望着窗外的月光,忽然想起三十年前的那个雪夜,他也是这样和兄弟们围坐在帐篷里,烤着红薯,说着要打到天下太平。
那时的他,绝不会想到,三十年后的自己,会在江南的祠堂里,和三个鬓角染霜的故人,看着一个不懂江湖的孩子,吃得满嘴是红薯渣。
可这样的日子,真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白若雪忽然指着供桌上的名录:“明天天晴了,咱们去给兄弟们上炷香吧。”柳依点点头:“我再熬些御寒的药,给附近的老人送去。”苏瑶笑着说:“我把腊肉蒸了,给张屠户家送些。”
凌羽望着她们,忽然觉得这祠堂里的烟火气,比当年的烽火更让人安心。他举起米酒碗,对着月光遥遥一敬。
敬那些逝去的岁月,敬眼前的人,敬这平凡而温暖的江湖。
炭火渐渐熄了,只余下些温热的灰烬。念北又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红薯屑。白若雪把他抱回偏殿,柳依收拾着碗筷,苏瑶往炉子里添了些新炭,好让夜里不至于太冷。
凌羽拿起断刀,用麂皮最后擦了一遍,轻轻放回供桌。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刀身上,照在名录上,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温柔得像一场梦。
而这场梦,是他们用一辈子的江湖,换来的。
四、晨阳融雪
天刚蒙蒙亮,念北就吵着要堆雪人。白若雪拗不过他,只好裹着棉袄陪他在院里折腾。凌羽和苏瑶打扫着祠堂,柳依则在厨房熬药,药香混着早饭的香气,在清晨的空气里弥漫。
“凌叔,你看我堆的雪人!”念北举着根树枝跑进来,鼻尖冻得通红,“像不像太爷爷当年的样子?”凌羽走出去,看见院里的雪人插着根短矛(白若雪从柴房找的旧木棍),头上扣着顶破草帽,还真有几分当年他在漠北的模样。
“像,”他摸了摸孩子的头,“就是比太爷爷好看。”念北咯咯地笑,又跑去给雪人“戴”上自己的虎头帽。
苏瑶把蒸好的腊肉装在盘子里,递给柳依:“你去送药时,顺便把这个给张婆婆带去。”柳依接过盘子:“我知道了,回来咱们就去上坟。”
白若雪堆完雪人,拍了拍手上的雪:“凌叔,我去牵马,咱们早点去早点回,听说今天镇上有集市,带念北去买糖人。”
众人收拾妥当,牵着马往山后的坟地走。雪后的山路有些滑,凌羽拄着根拐杖,苏瑶扶着他的胳膊,白若雪抱着念北走在前面,柳依背着药篓跟在后面。
坟地里的雪还没化,墓碑上积着层白,像盖了层薄被。凌羽走到赵猛的坟前,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他当年刻的一个“猛”字。他蹲下身,用手拂去碑上的雪:“兄弟,我们来看你了。”
苏瑶把带来的米酒倒在坟前,酒香混着雪水渗进土里。“今年的青梅酒酿得好,”她轻声道,“等开春了给你捎些来。”柳依往坟前摆了些糕点,都是赵猛当年爱吃的。
白若雪抱着念北,指着远处的山:“赵爷爷,你看,那边的马场里有好多马,比你当年骑的那匹还壮。”念北也跟着喊:“赵爷爷,我会骑马了,下次骑给你看!”
凌羽走到王诚的坟前,墓碑上刻着“王诚之墓”四个字,是他亲手写的。他把带来的牡丹种子撒在坟前:“当年说要给你种牡丹,现在才兑现,别嫌晚。”
雪在阳光下开始融化,滴在墓碑上,发出“滴答”的声响。凌羽望着眼前的一座座坟茔,忽然觉得他们从未离开,就像这雪,落在地上,化作水,滋润着土地,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
往回走时,念北在白若雪怀里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个没吃完的糖人(是路过集市时买的)。阳光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柳依忽然指着远处的田野:“快看,有人在耕地了。”
众人望去,只见几个农人牵着牛,在雪刚化的田里犁地,吆喝声在空旷的田野里传得很远。凌羽望着那片土地,忽然想起当年在这里打仗时,他曾对兄弟们说:“等天下太平了,我就来这里种庄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如今,他真的做到了。
回到祠堂时,已是晌午。苏瑶去厨房做饭,白若雪把念北放在床上,柳依则开始整理药篓。凌羽坐在门槛上,望着院里的雪人,阳光照在它身上,正一点点融化,露出里面的木棍和草帽。
就像江湖。
那些刀光剑影,那些热血传奇,总会像雪人一样慢慢融化,可融化后留下的,是更实在的东西——是耕牛的蹄印,是孩子的笑声,是灶台上的烟火,是身边人的陪伴。
“吃饭了!”苏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笑意。凌羽站起身,往堂屋走。白若雪和柳依已经坐在桌旁,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念北醒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