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的时光 作品

第1668章 旧路寻踪忆少年(第2页)

凌羽忽然站起身,往石屋后面走。那里有棵老槐树,树干上刻着些歪歪扭扭的名字,是当年的士兵们留下的。他摸着"李二狗"三个字,想起那个总爱偷喝酒的伙夫,他烧的红烧肉,能让整个营的人忘了想家。

"凌叔快来看!"白若雪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他回到屋里,只见白若雪从灶膛后面摸出个陶罐。罐口用布塞着,打开时飘出股淡淡的酒香。"是青梅酒!"她惊喜地喊,"还能喝吗?"

柳依闻了闻,点头道:"酒是陈的香,应该坏不了。"

苏瑶找了四个粗瓷碗,白若雪小心翼翼地往碗里倒酒。酒液是琥珀色的,在碗里晃出细碎的光。"这酒......"苏瑶忽然红了眼眶,"是我二十岁那年酿的,本来想等打完仗......"

后面的话她没说,可大家都懂。当年她把这坛酒藏在石屋,是想等天下太平了,和凌羽在这里办场简单的婚事。可后来战事吃紧,她跟着医疗队转战南北,差点忘了这坛酒。

凌羽举起碗,对着空无一人的石屋角落敬了敬。那里曾住过他的兄弟,住过他的青春,住过那些以为永远不会结束的烽火岁月。"敬他们,"他的声音有些哑,"敬还能喝到这坛酒的我们。"

酒液入喉时带着微涩的甜,像极了当年的日子。苦里藏着盼头,盼头里又裹着酸楚。柳依喝着酒,忽然想起王诚总爱说的那句"等胜利了,我要娶个会绣花的姑娘",眼眶一下子湿了。

念北不知何时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娘,我也要喝!"他伸着小手要碗。

白若雪给他倒了点温水,哄道:"等你长大了,太爷爷再教你喝他酿的青梅酒。"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头,小手抓着凌羽的衣角。"太爷爷,"他仰着小脸问,"你的朋友们,是不是都变成星星了?"

凌羽望着窗外的天空,阳光正好,云淡风轻。"是啊,"他摸了摸孩子的头,"他们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石屋里的炉火噼啪作响,菌子汤的香气混着酒香漫出来,钻进每个人的心里。凌羽忽然觉得,那些逝去的人从未离开,他们就藏在这坛酒里,藏在那方帕子里,藏在孩子的笑声里,藏在每个平凡而温暖的日子里。

三、暮归拾影

太阳西斜时,众人开始往回走。药篓里装着采来的菌子,还有那半截生锈的铁剑,被柳依用布小心地包着。念北坐在凌羽的马前,手里攥着朵野菊,不时举起来让风一吹,花瓣就落了凌羽一身。

"太爷爷,你看!"他指着路边的蒲公英,"像小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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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羽勒住马,看着孩子追着蒲公英跑。白若雪跟上来,忽然指着远处的山梁说:"当年我们就是在那道梁上设的埋伏,敌兵以为我们人少,结果冲上来就被滚石砸懵了。"

柳依的马停在片坟茔前,那里埋着几个不知名的士兵,坟头长满了野草。她从药篓里拿出些纸钱,用石头压在坟前。"每年来采药都给他们烧点,"她轻声道,"总不能让他们连个念想都没有。"

凌羽望着那些坟茔,忽然想起当年的葬礼。没有棺材,没有墓碑,就用块木板写上名字,匆匆埋在土里。可就是这些连名字都可能被记错的人,用命换来了如今的太平。

"走吧,"苏瑶轻声说,"天黑前得赶回去。"

回程的路似乎短了些,念北已经趴在凌羽怀里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根没吃完的麦芽糖。白若雪哼着当年的军歌,调子有些跑,却让人心里发暖。柳依时不时回头望那片坟茔,直到它们被暮色吞没。

走到祠堂门口时,暮色已经浓了。张屠户的儿子正往门上贴春联——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凌叔回来了?"小伙子笑着打招呼,"我爹说明天杀年猪,给您留块五花肉。"

凌羽谢过他,抱着念北往院里走。苏瑶去厨房烧水,白若雪把铁剑取出来,用布细细擦拭。柳依从药篓里拿出菌子,分门别类地摆在竹篮里。

祠堂的油灯亮起来时,念北醒了。他揉着眼睛找娘,看见白若雪手里的铁剑,又好奇地凑过去。"太爷爷,这剑还能打仗吗?"他的小手指着锈迹斑斑的剑身。

凌羽把他抱到膝头,指着剑上的"镇"字说:"它已经打过该打的仗了,现在该好好歇歇了。"

苏瑶端来刚煮好的菌子汤,香气瞬间填满了祠堂。白若雪把擦好的铁剑放在供桌上,挨着那柄断刀。柳依往每个人碗里盛汤,轻声道:"多喝点,补补身子。"

念北捧着小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忽然说:"娘,明天我还要跟太爷爷上山!"

白若雪笑了:"好啊,让太爷爷教你认认那些会流血的草。"

柳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却也笑了。凌羽望着桌上的两柄兵器,断刀与残剑在油灯下泛着微光,像两个沉默的故人。他忽然明白,所谓江湖,从来不是金戈铁马的传奇,而是这些藏在岁月里的细碎影子——是坛埋了二十年的青梅酒,是方绣歪了的桃花帕,是柄生锈的铁剑,是个孩子天真的问话。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漫过祠堂的瓦檐,照在供桌上的兵器上,照在名录上的名字上,照在围坐的四人身上,也照在那个啃着麦芽糖的孩子脸上。凌羽举起碗,对着月亮遥遥一敬。

敬过往,敬余生,敬所有在岁月里静静流淌的,平凡而伟大的人间。

而江湖,就在这人间里,慢慢老了,却也慢慢,甜了。

四、夜话当年

夜深了,念北早已在偏殿睡熟。祠堂里的油灯还亮着,凌羽、苏瑶、白若雪、柳依围坐在石桌旁,面前摆着那坛从石屋带回的青梅酒。

"还记得那年中秋吗?"白若雪给每人添了酒,"我们在漠北的帐篷里,就着雪吃月饼,王大哥把他的那块分给了苏瑶姐。"

苏瑶的脸颊泛起红晕,往火盆里添了块柴。"那时的月饼硬得能硌掉牙,"她笑着说,"可现在想起来,比什么都甜。"

柳依端着酒碗,望着供桌上的名录。"赵大哥总说,等回家了要学酿酒,"她轻声道,"说要酿出天下最烈的酒,给兄弟们接风。"

凌羽想起赵猛喝酒的样子,总是仰着脖子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样子像头倔强的牛。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时里面是半块玉佩,裂了道缝。"这是李文书的,"他声音低了些,"他中箭时攥在手里,说是要留给未过门的媳妇。"

那块玉佩是青玉的,雕着朵并蒂莲,裂缝从花瓣中间穿过,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当年李文书的未婚妻等了他三年,最后听说削发为尼,在城郊的庵堂里青灯古佛伴一生。

"别总说这些伤心事,"苏瑶握住凌羽的手,"想想开心的。比如柳依第一次给人缝伤口,把人家的裤子缝在了一起。"

柳依脸一红,捶了苏瑶一下。"还说呢,"她笑道,"你第一次做饭,把盐当成了糖,害得全营的人喝了三天的淡汤。"

白若雪笑得直不起腰,指着凌羽说:"你们还记得吗?凌叔当年被敌将追得跳崖,结果挂在了树上,被我们当成猴子笑了半年!"

凌羽也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油灯的光。"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