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9章 炊烟漫卷故园路(第2页)
“这是王大叔留的麦种。”她轻声说,“他说要种在王勇兄弟的坟前,等明年开春,就让麦子替他看着这城。”
凌羽的心头一热,忽然想起昨夜在城楼上,柳依给他看的新账册。册子里没有了伤亡名录,改画了一张张笑脸:有小李子娘的,有张记布庄老板的,还有王大叔蹲在田埂上的模样。柳依说:“打仗是为了不打仗,记账是为了忘了那些账。”
傍晚时分,酒坛被开封了,青梅酒的香气混着肉香漫了满院。凌羽提着酒壶给众人倒酒,轮到王大叔时,老人却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个粗瓷碗:“我还是喝我的老酒吧。”碗里是自家酿的米酒,度数不高,带着点甜。
“凌将军,”王大叔喝了口酒,忽然开口,“您说,这天下太平了,咱们还需要将军吗?”
凌羽看向院子里的景象:白若雪正教小虎子叠纸船,柳依在给士兵们量尺寸做棉袄,苏瑶蹲在灶台前,正把刚蒸好的馒头捡出来,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不需要了。”他轻声说,“到那时,我就做个酿酒的,苏瑶种点菜,若雪教孩子们射箭,柳依……接着算账,算咱们一年收了多少麦子,酿了多少酒。”
王大叔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好,好啊。”
夜色渐深,月光漫过院墙,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有人唱起了北境的歌谣,调子有些苍凉,却被院子里的笑声衬得温柔起来。凌羽喝了口青梅酒,酒液清甜,像苏瑶的笑,像柳依账册上的墨迹,像白若雪剑穗的银铃,像王大叔碗里的米酒,像这人间所有值得守护的暖。
忽然,院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张婶端着一碗豆腐脑来了:“我听着院里热闹,给大伙加个菜!”她看见凌羽,笑着说,“将军,明日来我家吃馄饨啊,我让我家那口子给你擀宽面!”
“好。”凌羽笑着应下。
张婶走后,白若雪忽然举起酒碗:“我敬大伙一杯!敬……敬咱们活着!”
“敬活着!”众人纷纷举杯,碗盏碰撞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亮。
凌羽看着眼前的笑脸,忽然明白,所谓兵王、战神、龙王,都不过是些名号。褪去这些,他只是个想守着烟火过日子的人,就像王大叔想守着麦子,张婶想守着馄饨摊,小虎子想守着他的糖人。
他们守的从来不是江山,而是江山里的人。
是柴米油盐的暖,是插科打诨的甜,是并肩作战的勇,是代代相传的念。
夜深时,众人渐渐散去,院子里只剩下他们四个。苏瑶收拾着碗筷,柳依在灯下对账,白若雪靠在门框上看月亮,手里还把玩着那枚少年兵送的石头。
“凌羽,”苏瑶忽然抬头,月光落在她眼里,“你说,明年的麦子会好吗?”
凌羽望向窗外,老槐树上的红灯笼还在轻轻摇晃。远处的田埂上,王大叔种的麦种已经埋下,正等着春风吹过,发出新芽。
“会的。”他说,“一定会的。”
因为这人间的烟火,从来都比风雪更坚韧。因为总有人,愿意为了这点烟火,提刀跨马,也愿意为了这点烟火,卸甲归田。
就像此刻,月光漫过他们的肩头,带着青梅酒的香气,带着灶膛里的余温,带着所有关于守护与归来的故事,在这故园的小路上,静静流淌。
而这条路的尽头,永远有炊烟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