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温差 作品

第648章 终南山雪

马车驶进终南山地界时,阿霜正对着剑匣数冰纹。龙渊剑的冰纹已蔓延到剑鞘末端,在暮色里泛着淡蓝的光,像极了冷霜留在光幕里的星图。她忽然发现每道冰纹的尽头都藏着个小字,连起来竟是“霜花开时,归人当归”。

“冷姐姐在等我们。”阿霜把耳朵贴在剑匣上,听见湛泸剑的嗡鸣里混着风雪声,“泸哥哥说山巅的雪已经没到膝盖了。”

青衫男孩正用玉笛逗弄剑匣旁的剑形草幼苗,笛音掠过草叶,叶片突然舒展开,露出叶背上的新字:“药庐的炭火要烧到正月。”他想起苏姓女子虚影消散前的眼神,突然红了眼眶——那道虚影最后望向的方向,正是终南山深处的药庐旧址。

白发老者将补全的《剑心录》压在膝头,书页间飘出片雪花,落在纸上竟化作叶清玄的批注:“养魂玉埋入剑冢后,需以百家灯火熏烤七七四十九日。”他忽然拍了拍南宫逸的肩膀,“你看锁灵链的光。”

南宫逸低头望去,链环上的笑脸纹路正顺着车厢缝隙往外钻,在车辙里拼出条发光的小径。那些跟随他们从无妄岛归来的江湖人,此刻正沿着光径往山坳里走——挑货担的小贩在垒石灶,牧童正用铜铃圈出片空地,连药童都在整理背篓里的草药,像是要在这里长住。

“他们要留下?”男子勒住缰绳,看着众人在雪地里忙碌的身影,突然想起玄甲将军留在石碑前的断剑。离开黑风寨前,那位老将军执意要守在终南山入口,说“骑士的职责是为归人守门”。

“清玄当年说过,终南山的雪能洗去剑上的戾气。”白发老者指着山坳中央的剑形石,“那里原是座废弃的戏台,三十年前叶夫人曾在台上唱过《剑仙记》,台下听戏的人里,就有现在的鬼铁匠。”

话音未落,山坳里突然响起孩童的笑声。药童抱着个雪团跑来,雪团滚过光径,竟在石台上堆出个小小的雪人。雪人头顶插着根玉笛碎片,正是青衫男孩在黑风寨遗失的那半块,此刻正泛着与双剑同源的青光。

“是苏姐姐的意思。”青衫男孩摸出怀中的玉笛,两截碎片相触的瞬间,笛身上浮现出白衣女子的字迹:“戏台要改成学堂,让孩子们识字。”

阿霜突然想起剑冢石壁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孩童字迹,急忙从剑匣里抽出短剑。剑尖在雪地里划过,雪粒纷纷跃起,在空中拼出座小小的学堂模样——窗棂是龙渊剑的冰纹样式,门楣上悬着的匾额,竟和《剑心录》封面上的“剑心”二字一模一样。

“泸哥哥说要让所有孩子都能看懂剑痕。”阿霜踮脚去够空中的雪字,指尖碰到的瞬间,雪粒突然化作漫天光点,落进每个江湖人的掌心。挑货担的小贩掌心浮出“柴”字,药童掌心是“药”字,连牧童的掌心都躺着个“牛”字。

南宫逸突然按住链环:“这些字是……”他话音未落,就见众人掌心的字突然飞进雪地里,化作块块方方正正的冰砖。冰砖垒起的瞬间,竟自动拼出了《剑心录》的内容,从“凡火炼形”到“心火炼志”,每一页都泛着温暖的光。

“是百家字。”白发老者抚着胡须笑起来,“清玄当年走遍江湖,收集了三百六十行的常用字,说‘侠义不是秘籍,是人人能懂的道理’。”他翻开膝头的书卷,最后一页空白处,正缓缓浮现出这些冰砖组成的篇章。

夜幕降临时,山坳里燃起了篝火。男子将双剑悬在戏台中央,龙渊剑的冰纹与湛泸剑的金光交织成光幕,照得雪地亮如白昼。阿霜看见光幕里映出无数人影——有叶清玄年轻时教孩童识字的模样,有冷霜在药庐煎药的侧影,还有苏姓女子吹笛时飞扬的衣袂。

“他们一直都在。”青衫男孩的笛声突然响起,与光幕里的虚影相和。玉笛上的裂痕正在愈合,笛音穿过篝火,让冰砖上的字迹开始流动,像是活了过来。那些跟随字迹流动的光点,渐渐聚成个模糊的身影,竟与叶清玄有七分相似。

“清玄哥哥?”阿霜伸手去碰那道身影,指尖却穿过片温暖的光。她突然想起龙渊剑在无妄岛说的话,原来“最纯的阳气是孩童的笑”,指的不是某个人的笑声,而是代代相传的生机。

雪越下越大时,玄甲将军拄着断剑走来,剑刃上的金光映着他满身风霜:“西域的血影教余孽已肃清,末将在骑士尸身里找到这个。”他递过个烧焦的木牌,上面刻着“护剑”二字,正是当年叶清玄为护卫队题的字。

木牌碰到双剑悬着的光幕,突然裂开,里面滚出把小小的木雕剑。阿霜认出那是自己十岁时的作品,剑身上歪歪扭扭刻着“阿霜护剑”,此刻正被光幕里的叶清玄虚影轻轻拿起,像当年那样笑着说:“我们阿霜长大了。”

“爹的剑在发烫!”阿霜突然按住剑匣,龙渊剑与湛泸剑同时震颤起来,冰纹与金光顺着光幕往下淌,在雪地里汇成两条溪流。溪流经过之处,剑形草幼苗纷纷破土而出,转眼间就长成了片青郁的剑林,每片草叶上都凝着冰晶,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