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茶馆说书人的醒木——解构权威的市井叙事(第2页)
三曰"借尸还魂"。老赵说书时总爱捋须,柳七郎偏在关键处啃烧饼。碎渣簌簌落地的响动,暗合《庄子》"道在屎溺"的玄机——他解构的不仅是故事,更是说书人高高在上的姿态。
城西馒头铺的周娘子更懂此道。她卖馒头不吆喝"雪白香甜",反倒日日与人唠家常:"李婶子,今儿这馒头用你女婿送的北方面!张货郎,给你留了俩糖馅的,跟你家丫头一样甜!"不过半年,"周记馒头"成了街坊们的心头好。有同行偷学话术,却总说不到痒处——他们不知,周娘子案板下压着本册子,记满街坊家中红白喜事。
"这叫‘馒头经’。"周娘子舀起一瓢面,"白案上的功夫三成在手上,七成在舌根。您夸馒头实在,不如夸吃馒头的人实在。"她手腕翻飞间,面团里竟揉进几瓣桂花,香气勾得路过书生驻了足:"此乃‘蟾宫折桂’馒头,公子尝个鲜?"
遇上这等四两拨千斤的解构,堵不如疏。昔年西湖畔卖伞的孙老匠,见学徒在伞面乱涂鸳鸯,非但不斥责,反将错就错题上"乱点鸳鸯谱"五字。文人墨客争相购买,笑谈这是"月老错配的姻缘伞"。老匠人捻须微笑:"伞骨还是旧伞骨,不过是添了几笔荒唐话。"
《淮南子》有云:"圣人不贵尺之璧,而重寸之阴。"市井中的解构如同茶馆里的醒木,敲碎的是表象的完璧,显露的是时光的裂痕。清风茶馆的老赵终究在霜降那日改了套路,他新编的"孔明借箭"里,草船上的稻草人竟会开口讨酒喝。茶客们没察觉,老先生的醒木已换成柳七郎送的枣木——上头刻着"真事隐去"四个小字。
西江月
惊堂木里藏谎,大槐树下说真。
馒头话里煮乾坤,百丑图前认本。
抽去英雄骨,添来市井魂。
醒木声碎又黄昏,满地故事生根。
柳七郎的破板凳前,已聚起一圈常客。这日他说完"貂蝉献茶"的新篇,忽从怀中掏出老赵的银须:"诸位可知,清风茶馆的赵先生,年轻时在汴梁城说的可是荤段子?"众人哄笑中,没人瞧见茶馆帘后一闪而过的灰影——老赵攥着柳七郎落下的《三国志平话》,书页间密密麻麻的批注,竟全是他年轻时想说不敢说的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