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冰川之渊·文明墓碑(第2页)

“入口…在碑顶！”陆九溟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

此刻，那头遭受重创的冰川巨兽似乎也感应到了下方水晶之城的异动。它放弃了痛苦的挣扎，那颗由浑浊海水构成的头颅猛地转向光芒亮起的方向，发出一种混合了狂怒、惊惧，甚至还有一丝……敬畏的、意义不明的嘶吼。它庞大的身躯开始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片光域冲撞而来，仿佛要阻止某种被唤醒的禁忌！

“没时间了！跟我跳！”陆九溟对着齐墨和刚刚稳住身形的沈青蝉吼道，声音斩钉截铁。

沈青蝉周身的青色剑影缓缓收敛，融入体内。她睁开眼，眸中仿佛有万载寒冰沉淀，又似有亘古剑意流转。她看了一眼下方那座被水晶光芒温柔包裹的沉没之城，没有任何犹豫，对着陆九溟微微颔首。

“走！”齐墨的机械臂瞬间切换形态，弹出数道合金抓钩，牢牢扣住附近相对稳固的巨大冰棱，为下坠提供牵引。

三道身影，如同扑向星海的陨石，毅然决然地冲破了翻腾的浊浪和坠落的冰雹，朝着下方那片从冰海深渊中升起的、纯净澄澈的蓝白光辉，朝着那根擎天水晶尖碑的顶端，疾坠而下！

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包裹全身，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但这片被水晶之城光芒笼罩的海水，却奇异地带给陆九溟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水流不再狂暴混乱，而是遵循着某种特定的韵律缓慢流淌。那些悬浮的、散发着微光的细小冰晶，如同被精心布置的星辰，指引着方向。

下坠，持续下坠。

头顶是翻腾着死亡阴影的冰层战场，下方是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宏伟水晶之城。那些巨大的水晶棱柱、穹顶和廊桥，在近处看，其工艺的精湛与规模的宏大，更令人心神俱震。它们完美无瑕，没有任何拼接的痕迹，仿佛从一整块巨大的水晶中生长、雕琢而出。纯净的光芒在晶体内部流淌、折射，将这片深海照亮得如同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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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们的脚触碰到了坚实的地面——是那根巨大水晶尖碑顶端的平台。平台光滑如镜，中心位置是一个向内凹陷的、散发着柔和蓝白光芒的圆形入口。入口内部并非海水，而是一层薄薄的、如同水银般流动的光膜，隔绝了外部的水压。

三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同时踏入光膜。

轻微的失重感传来，如同穿过一层冰凉的水幕。随即，脚下传来坚实质感。海水、压力、寒冷……所有来自外界严酷环境的感觉瞬间消失无踪。一种绝对的、仿佛连时间都已凝固的静谧，包裹了他们。

他们站在了一条宽阔得不可思议的水晶廊桥上。廊桥悬浮在巨大的、无法看到边际的幽暗空间之中，下方是望不见底的深邃黑暗，上方是同样遥不可及的黑暗穹顶。唯有他们所在的廊桥，以及连接廊桥尽头那座庞大金字塔形主建筑的无数水晶通道，散发着恒定而柔和的蓝白色光辉，如同黑暗宇宙中一条条璀璨的光带。

空气是冷的，带着一种奇异的清新，没有一丝杂质。脚下是剔透的水晶地面，每一步落下，脚下接触的区域都会泛起一圈圈涟漪般的柔和光晕，如同踩在凝固的光之湖面上。陆九溟低头看去，透过那近乎完全透明的晶体地面，他隐约看到了下方极深处，似乎有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结构在黑暗中沉睡，如同巨兽的骨架。

“没有水…没有冰…重力正常…空气成分…未知惰性气体为主，含微量活性灵能粒子…”齐墨的机械眼飞快地扫描着，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内部空间曲率…异常。我们可能不在常规维度了。”

沈青蝉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站在廊桥边缘，凝望着这片死寂而壮丽的奇景。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廊桥边缘一根微微凸起的、布满玄奥天然纹路的水晶护栏。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些纹路的瞬间，嗡——！一声轻微的剑鸣从她体内传出。紧接着，她触碰的那一小片水晶纹路骤然亮起，比周围的光辉更加璀璨夺目！无数细小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符文从亮起的纹路中流淌出来，在她面前的虚空中飞快地组合、变幻！

“！”沈青蝉猛地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那些光芒符文闪烁了几下，渐渐消散。

“这是…”陆九溟快步上前，也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向另一段纹路。

嗡！

同样的情况发生了！他触碰的区域瞬间亮起，光芒符文流淌而出！这一次，符文并未快速消散，而是在虚空中勾勒出一幅模糊却连贯的动态画面：无数穿着奇异流线型长袍、发着微光的人影，正围绕着一些巨大而复杂的晶体仪器忙碌；画面快速切换，显现出城市之外，一片生机勃勃、从未见过的奇异植物森林；再切换，是深邃的星空中，一艘艘造型优雅、如同巨大水晶梭的飞船正在起航……

画面闪烁了几下，最终定格在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星云上，然后彻底熄灭。

“记忆…”陆九溟收回手指，指尖残留着水晶传来的、恒定的37c微温触感，心头却一片冰凉，“这些水晶…在存储信息？存储这个…文明的历史片段？”

他的目光扫过廊桥两侧，扫过远处连接主建筑的那些巨大通道。目之所及，无论巨大的承重柱，还是墙壁，甚至看似装饰性的晶体簇表面，都布满了这种或深或浅、或繁或简的天然纹路。它们并非装饰，而是…墓碑上的铭文！

这座死寂的、宏伟的、如同神迹般的水晶之城，它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墓碑！每一寸晶体，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早已消逝的文明的荣光与哀歌！

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三人胸口。之前的震撼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和寒意取代。他们沉默地沿着发光的廊桥，走向那座位于所有通道汇聚之处的、最为宏伟的水晶金字塔。

金字塔的基座庞大如山岳，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他们渺小的身影。在基座的中心位置，一扇巨大的、没有任何门轴和缝隙的三角形光门无声地敞开着，内部流淌着比外面更加浓郁、更加纯净的蓝白色光辉，仿佛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三人踏入光门。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壮阔的球形空间。空间的“墙壁”和“穹顶”由无数大小不一的六边形水晶棱面构成，每一个棱面都在散发着恒定柔和的光辉。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根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圆柱形水晶！它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一端连接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或许是金字塔的基座核心），另一端则刺向上方同样幽深的穹顶。

这根中心水晶巨柱的表面，并非光滑的，而是布满了难以想象的、极度复杂、极度精密的天然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流淌着光晕，其复杂程度远超之前廊桥上所见。它们不再是简单的画面存储，更像是一整套庞大到超越想象的…文明数据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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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着这根贯穿天地的中心水晶巨柱，在球形空间的各个不同高度，悬浮着许多较小的、如同操作平台般的晶体平台。平台上空无一物，只有一些微微凹陷的、手印或掌印形状的区域，散发着微光。

整个空间寂静无声，唯有中心水晶巨柱内部流淌的光芒，如同缓慢搏动的星河，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韵律。

陆九溟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吸引到了中心水晶巨柱靠近底部的一个区域。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清晰无比的掌印凹陷。凹陷周围的晶体纹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与他体内诡匠血脉隐隐共鸣的暗金色泽！那种召唤感，前所未有的强烈！仿佛那个掌印，就是为他而留！

他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踏上一个悬浮的晶体平台。平台无声地移动，载着他靠近中心水晶巨柱，最终停在了那个巨大的暗金色掌印凹陷之前。

齐墨和沈青蝉紧随其后，各自落在旁边的平台上，警惕而沉默地注视着。齐墨的机械臂能量核心微微亮起，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沈青蝉的手，已经轻轻按在了腰间那柄古朴长剑的剑柄之上，周身剑意含而不发。

陆九溟深深吸了一口这水晶空间内冰冷的、带着奇异灵能气息的空气。他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血液在血管中奔涌，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轰鸣。那个巨大的掌印，仿佛一个跨越了无尽时空的坐标，一个只属于“诡匠”的认证点。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血脉深处被彻底点燃的、近乎灼烧的共鸣。他不再犹豫，五指张开，对着那暗金色的巨大掌印，将自己的右手，稳稳地、完全地按了下去！

掌心与水晶接触的刹那——

嗡——！！！

不是声音！是直接在灵魂层面炸开的、无法形容的轰鸣！

整个中心水晶巨柱，骤然爆发出太阳般刺目欲盲的蓝白色强光！那光芒是如此强烈，瞬间吞噬了球形空间内的一切！陆九溟只觉得一股浩瀚到无法想象的冰冷洪流，顺着他的手臂，蛮横地冲入他的身体，瞬间灌满四肢百骸，直冲脑海！

无数难以理解的符号、图像、数据流……如同宇宙大爆炸般在他意识深处轰然炸开！这些信息并非无序的碎片，而是被某种强大意志强行整合、压缩、灌注！它们带着一种超越时间的冰冷质感，带着一种俯瞰纪元生灭的绝对理性，瞬间刺穿了陆九溟所有的思维屏障！

在这纯粹信息流的冲击下，时间感消失了。陆九溟感觉自己仿佛被抛入了一条由冰冷数据构成的时空长河，无数文明的兴衰如同快进的默片在他眼前疯狂闪回、湮灭。

轰！！！

最终，所有的信息流、所有的闪回画面，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压缩、凝聚，化为四个冰冷、巨大、带着终极审判意味的符号，狠狠烙印在他意识的最中央，也同步显现在旁边齐墨和沈青蝉的脑海之中：

【警告：检测到第147次文明迭代记录】

轰！

【文明火种计划执行日志 - 纪元终端】

轰！！

【当前纪元存活概率评估：0.00071%】

轰！！！

【距离归墟湮灭脉冲抵达：71小时59分…】

冰冷、精确、毫无感情的宣告，如同宇宙法则本身降下的死刑判决书。每一个字符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陆九溟、齐墨、沈青蝉的灵魂深处。

“第…一百四十七次？”齐墨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纹，如同他的机械臂在重压下发出的呻吟。他那闪烁着数据分析光芒的机械眼，死死盯着水晶柱上同步显现出的、不断跳动的猩红倒计时数字，那冰冷的数字如同毒蛇，缠绕着他的处理器核心。

沈青蝉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她周身收敛的剑意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压抑万载的火山，骤然爆发！嗡——！一声清越到极致、也凌厉到极致的剑鸣响彻整个水晶空间！无数细小的青色剑影在她身周疯狂凝聚、盘旋，切割着凝固的空气，发出嗤嗤的裂帛之声。她抬头，望向那贯穿天地的水晶巨柱，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这冰冷宣告的源头洞穿。

陆九溟的手掌依然死死按在那暗金色的掌印上。庞大的信息洪流冲击带来的剧痛尚未平息，但那四个冰冷的宣告，却像淬毒的冰锥，刺穿了一切迷雾，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明悟。寒意，比这水晶之城最深处的冰核还要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归墟湮灭脉冲…71小时59分…

原来所谓的量劫，并非天灾循环。

原来所谓的火种计划，不过是绝望的逃亡。

原来他们挣扎、守护、为之流血牺牲的整个世界，在冰冷的上古记录中，存活概率仅为…0.00071%！

这座宏伟的水晶之城，根本不是什么避难所或圣殿。

它是上一个文明，不，是第146个文明，为自己、也为后来者立下的——墓碑！

水晶巨柱的光芒渐渐从爆发状态回落，恢复成之前恒定的流淌状态。但那猩红的倒计时，却如同悬顶之剑，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意识里，冰冷地跳动着。

71小时58分…57秒…56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