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花O 作品

第323章 十全煞2

黑锁自焚的焦糊味还没散尽,白烛凝固在蜡油里的惨状还在眼前晃,福生被野狗啃噬的残骸带来的冲击尚未平复,守义的血又浸透了祠堂的青砖。

每一次死亡都像是重锤,狠狠砸在黑水村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每一次报丧的铜锣声响起,都让剩下的人缩紧脖子,眼神更加空洞,脚步更加虚浮,仿佛下一个名字随时会落在自己头上。

恐惧不再是流言,它成了切肤之痛,成了笼罩在每一间破屋上方的有形阴云,沉重得让人直不起腰。

村口那盘废弃的石磨,成了绝对的禁地。白天也无人敢靠近,连放牛的孩子都被大人死死拽着,绕得远远的。

夜里,风穿过磨盘的孔洞,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响,像是石磨临死前不甘的呻吟,又像是某种东西在石缝里磨牙吮血。

路过的人无不头皮发炸,加快脚步,头也不敢回。

我爹王结实,变得更加沉默。

他像一块被山洪冲刷到岸边的石头,棱角被磨平,只剩下沉甸甸的死寂。

他不再蹲门槛抽烟,而是整日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佝偻着背,对着那点将熄未熄的灰烬发呆。

浑浊的眼睛里空荡荡的,映不出一点火光。他手里的活计却越来越多,劈柴、修葺漏风的屋顶、把家里那口薄棺又仔细擦拭了一遍,动作僵硬而急促,仿佛在赶着完成什么。

娘刘金凤则彻底垮了,她不再攥着那把剪子,只是终日蜷在炕上最暗的角落,裹着那条破旧的薄被,身体间歇性地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不成调的呜咽,像只受了致命伤又不敢大声哀鸣的兽。

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有温度,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混合着绝望和某种我看不懂的愧疚的浑浊液体,那目光比冬天的井水还冷。

家里那点可怜的存粮,爹开始毫无节制地往外掏。他煮了平日里只有过年才舍得吃的糙米干饭,蒸了掺着野菜的窝头,甚至还翻出珍藏的一小块咸肉,切成薄薄的片。

他把这些食物不由分说地塞到我手里,嘴里含糊地嘟囔:“吃!阿九,多吃点!吃饱了……有劲儿!”

他的眼神死死钉在我脸上,那里面有一种近乎贪婪的光芒,看得我心底发毛。那饭菜的香味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祭品般的甜腻。

我捧着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口也咽不下去。爹粗糙的大手会突然伸过来,用力地、几乎是机械地揉搓我的胳膊,捏捏我的肩膀,像是在掂量一块待价而沽的牲口肉。

那力道很大,捏得我骨头生疼,我咬着牙不敢出声。

一种冰冷的预感,像井底爬上来的水蛇,紧紧缠住了我的心脏。

第七天夜里,我被一阵极轻微的、压抑的说话声惊醒。

声音是从爹娘睡的那屋传来的,隔着薄薄的土坯墙,断断续续,听不真切。我屏住呼吸,赤着脚,像只受惊的小兽,悄悄溜下冰凉的土炕,把耳朵贴在冰冷的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