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3】我们还要发愿:要人类都受正当的幸福(第2页)
我们还要发愿:要人类都受正当的幸福。”
在那句“要人类都受正当的幸福。”下方,细细的笔迹勾勒两行横线,一侧写着“幸福!!”。
鹿稔认出,那并不端正的字迹属于苏墨。
报刊内还有些其他批注,只是看起来年岁久远些,与苏墨的字迹也不同。
原来苏墨来戏班子,不仅是为了学喜欢的戏曲,还是因为这里有个带着大城市书刊的人。
苏墨喜欢这些书籍。
鹿稔举起相机,正要拍摄,翻动间,《妇女杂志》内却突然飘出一页薄薄的纸。
她俯身捡起,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陆先生,见字如晤:
这几日我不便外出,不知戏园近来可好?你那小徒弟小远可背得你布置的词了?
这些日子未去戏园,我竟十分想念你那些‘破书’。只可惜镇子偏远,那些稀罕玩意儿可难得一见,尤府也不许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书籍入府。
昨夜又忆《我之节烈观》,思及‘节烈是丈夫的刑具’一句,竟笑出声来。
此刻姨母灵前白烛高烧,尤老爷要我守孝三年,书房却藏着纳妾的婚书。
你说可笑不可笑?节烈勒死寡妇,孝道便要活埋孤女么?
我总疑心这‘孝’字许是饕餮变的。幼时,娘跟我讲《二十西孝》郭巨埋儿得金,我便觉可怕,如今才懂:那金子原是孩子的尸骨化的。尤老爷前日说‘守孝是报养育之恩’,可当年我姨母咽气前攥着我的手说‘去大城市见见世面吧,墨儿’,他倒忘了?
昨儿给尤瑞那个不要脸的唱《穆桂英挂帅》,唱到‘辕门外斩子’时,尤老爷摔了茶盏。他肯定是怕了——怕我真学穆桂英,把孝堂当校场,一刀劈了那虚伪的姨父和表哥!
上回逃跑被抓回时,他捆我的绳子竟是用《孝经》编的。陆先生,我且问你:若孝道真如鲁迅说的节烈一般,是‘无主名的杀人团’,我这一刀,该斩向枷锁,还是握刀的手?
可笑,可叹。我许是癔症了,我定是被他们逼疯了。我手中别说甚么‘刀’,连能扔向他们的‘石子’也无一颗。
不知为何总觉得天地之间处处是枷锁,处处是围栏。出门上街去,那些人说的话也不堪入耳。可我根本不认得他们。为何连‘离开’也是错误?
陆先生,你说,我能去到杂志里头说的‘北平’和‘上海’吗?那地方,晚上真有可亮可亮的灯吗?不用打灯笼?
墨 顿首
腊月于尤家紫蔷庭”
原来副本里大杀西方的女鬼,也有过这样迷茫脆弱的时期。
在新的文化、新的思想席卷这片土地时,贵德镇的苏墨,还在被那些陈旧腐朽而落后的观念束缚着,最终……走上了无可挽回的道路。
鹿稔心中有些不痛快,抿着唇将杂志、报刊与那封信摆在一处,按下了快门。
相机上方的进度条一动,走到了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