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回家 其一(第2页)
"还好吗?"他轻声问道,手指虚扶了一下她的肘部。
阿拉里克从后面赶上来,压低声音解释:"三楼有个截肢的小伙子,麻醉失效了。"他的蓝眼睛扫过玛丽,"我们的小护士第一次见这场面,但表现不错。"
玛丽突然抬起头,金发从护士帽里散落几缕。她的眼眶还红着,但下巴己经不再颤抖。
"下次还来吗?"阿拉里克故意用轻佻的语气问道,指尖窜出一簇小小的火苗,像是要活跃气氛。
玛丽深吸一口气,伸手将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出奇地平静:"会来。"她的目光扫过医院斑驳的外墙,"他们需要有人换药,需要有人听他们说话...需要有人记住他们不只是伤员编号。"
朱丽叶特的眼神突然聚焦,她凝视着玛丽的侧脸,恍惚的神情渐渐褪去。
远处,医院的钟声再次敲响,惊起一群停在枯树上的乌鸦。黑色的羽翼掠过灰蒙蒙的天空,而玛丽的蓝眼睛始终没有躲闪。
自那一天起,玛丽成了医院的常客。
她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了血色,那双蓝眼睛里的光芒也变得坚定起来,虽然偶尔在整理绷带时,她的动作还是会突然停顿,目光穿过窗户飘向远方——
仿佛在追寻某个己经远赴战场的身影。
小伊格内修斯和亨德里克如同幽灵般频繁出现。有时是在医院走廊的转角,有时就在街对面的咖啡馆里,那双相似的白金袖扣总在暗处闪着冷光。
朱丽叶特通过读心知道他们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但那种被时刻监视的感觉仍像蛛网般缠绕着她,让本就因共感而疲惫的精神更加紧绷。
每当这时,西奥多就会自然而然地提起某个轻松的话题——
"今天的云很像剑桥时实验室窗外的形状",或是"记得母亲常做的司康饼配方吗?"
——他温和的声音像一道屏障,暂时隔开那些无形的压力。
而阿拉里克则会故意提高音量:"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规矩!"他摆出长辈的架子,手指间跳动的火苗带着威胁的弧度,"没看见贵客在休息吗?"
埃里克和迪亚哥则像两道无声的防线。
埃里克的身影总在最恰当的阴影处若隐若现,迪亚哥的手指永远搭在装着神经阻断剂的口袋上——他们从不明说,但戒备的姿态从未松懈。
首到某个雨后的傍晚,老管家捧着黄铜钥匙来到朱丽叶特面前,布满皱纹的脸上温和笑意:"伊莎贝拉夫人命人收拾好了河畔公寓,就是您和西奥多少爷小时候与伊丽莎白夫人同住的那栋。"
他微微欠身,"虽然不在庄园内,但步行只要十分钟。藏书室、实验室和餐厅都会为您保留,随时欢迎回来。"
朱丽叶特没有立即接过钥匙,而是转向站在窗边的西奥多。夕阳透过玻璃窗,在他白色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你觉得呢?"她轻声问道。
西奥多离开窗边,脚步踩在老旧的地板上发出熟悉的吱呀声。
"回家吧。"他简单地说,声音里带着只有她能懂的重量。
阿拉里克夸张地伸了个懒腰,火焰在他指间跳动。"终于!"
他环视着挤满几个大男人的房间,目光扫过堆在角落的地铺、迪亚哥的药箱和埃里克永远占据的那片阴影,"我可不想继续和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了。"
他朝朱丽叶特眨眨眼,"医生,你说是吧?"
迪亚哥将药剂瓶轻轻放进皮箱,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我对伦敦不熟,"他耸耸肩,"听你们的安排。"
埃里克从阴影中浮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一样。"
钥匙终于落入朱丽叶特掌心,金属的凉意渗入肌肤。
她想起伊丽莎白总爱在门廊插满玫瑰的花瓶,想起西奥多小时候在楼梯上摔伤膝盖时留下的血迹,想起无数个雨夜三人围坐在壁炉前读书的温暖。
那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却又在下一秒归于平静。
"明天就搬。"她将钥匙收进白大褂口袋,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晰。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泰晤士河的对岸,而河畔公寓的轮廓,正在暮色中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