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森冷的天苍茧 作品

第255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云家人正疑惑这到底是谁在敲门?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扯着嗓子的呼喊,带着几分虚张声势的沙哑:“借粮喽——借粮喽!开门开门!有粮没粮,你们说了不算,得我进去翻翻看才算数!”

云新晨闻言,嘴角忍不住勾了勾,眼底漾起几分笑意,一边抬手去解门闩,一边扬声应道:“还有力气扯着嗓子耍贫嘴,看样子是饿得还不够狠。”

门“吱呀”一声开了,老黑那副熟悉的模样又撞进眼里——他像摊没了骨头的烂泥,半边身子歪歪斜斜地倚在门框上,眼皮耷拉着,脸色黑里透着暗黄,方才那通喊像是耗尽了他大半力气,此刻连站直身子都费劲。

“小东家……”老黑拖着长音,声音虚得像风中飘的棉絮,颤巍巍地伸出手里那只豁了口的粗瓷碗,“行行好,赏口吃的吧,再不吃,怕是要饿毙在这门槛外头了……”

云新晨瞧着他这副装出来的可怜相,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接过碗转身进了屋,给他用木瓢舀了半碗今春新收的半饱不饱的麦子,端出来递还给老黑。

老黑双手接过碗,指节粗糙得像老树皮,捧着碗时却稳当得很,腰弯得像只煮熟的虾米,嘴里不住念叨着“谢小东家恩典”,一步三晃地退着走了,那背影瞧着竟真有几分落魄。

云新晨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带上了院门,门轴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咿呀”声。

要说为何给的是整粒麦子而非磨好的面粉,这里头还有段插曲。

先前老黑和豆子住的那间土屋,家徒四壁,别说石磨,连口像样的锅都凑不齐。不管是玉米还是麦子,但凡要磨碎了吃,都得抱到云家来借石磨,一来二去,俩人嫌麻烦,嘀咕着“不如直接从云家量了粮食,当场磨好带回去,省得来回跑”。

今年午季收完,云家决意不再种庄稼,老黑和豆子便没了活计,整日在屋里闲得发慌。云新晨瞧着不忍,便让他俩来家里帮着磨面,好歹混口饭吃。临走时,云新晨给他们装了一升白面,

老黑捧着那白面,眉头皱得像团乱麻,长叹一声:“这么精细的白面,给我俩糙汉吃,简直是糟践东西!小东家,不如把你家的麦麸给点,掺在菜粥里煮,吃着顶饱,还不浪费。”

云新晨听了直笑,手里的竹筛还在筛着新磨的面粉,筛底落下的麦麸黄褐粗糙:“我们费了半天劲,又是推磨又是过筛,才把麦子分成白面和麦麸,你倒好,转头就要混在一起吃,那还不如省了这力气,直接吃整麦粒呢。”

老黑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巴掌拍得“啪”响:“这主意妙!如今不种庄稼了,我俩整日蹲在屋里,骨头都快锈住了。吃整麦粒,一来省了磨面的力气,二来煮着嚼着,能消磨时辰,三来这硬邦邦的麦粒,可比面粉扛饿多了,简直是一举三得!”

就这么定了,俩人从此改吃整麦粒。

可为何每次只讨小半碗,不多拿些?这就戳到老黑的痛处了。

去年冬天,豆子在一旁撺掇,老黑没把挣来的工钱全交回家,偷偷截留了一小袋粮食,本想留着冬日里当救命粮,一冬倒也安稳。谁知今年大旱,地里颗粒无收,家里断了粮,老黑娘竟寻到了这里,哭天抢地地要钱要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