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残响回廊
指尖触碰到那枚悬浮在星云漩涡核心的深青立方体的瞬间，林小满的意识便被彻底冻结。那不是物理层面的寒冷，而是灵魂被投入绝对零度真空的窒息感。时间、空间、自我……一切概念都在那深青光芒的照耀下分崩离析。
嗡——！！！
无法形容的庞大信息洪流，裹挟着超越人类理解极限的冰冷意志，如同宇宙初开时的创世之光，又似黑洞吞噬万物的绝对虚无，狠狠贯入她的意识核心！那不是数据，不是记忆，更像是……一种规则！一种烙印在时空底层、冰冷运行了亿万年的……青铜律法！
深青色的几何光流在她“眼前”疯狂旋转、坍缩、重组！构成一幅幅瞬息万变、却又遵循着某种古老而深奥规律的动态星图！星图每一次闪烁，都带起一股撕裂灵魂的剧痛！仿佛有亿万根冰冷的针同时刺穿她的神经末梢！
在这纯粹由冰冷规则构成的、足以碾碎任何凡人意志的信息风暴中，一个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的“锚点”顽强地闪烁着——是她右腕上那对深青色合金环！它们如同风暴中的灯塔，释放出微弱的共鸣，死死锚定着她即将溃散的自我意识。
就在这意识濒临彻底湮灭的临界点！
嗡！
那股冰冷的信息洪流猛地一滞！如同奔腾的江河撞上了无形的堤坝！
林小满的意识如同被巨浪抛上沙滩的溺水者，在短暂的、令人窒息的空白后，猛地“回神”！
她依旧“看”着那片旋转的深青星云和立方体，但灌入的信息流被强行过滤、压缩！不再是无序的规则碎片，而是……一段被加密的、带着强烈个人印记的……记忆回响！
视角……是第一人称。
昏暗的光线，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衰老躯体特有的衰败气息。是病房。昂贵的生命维持仪发出单调的滴答声。一只枯槁、布满老年斑和针眼的手，正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将一枚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的记忆芯片，小心翼翼地……塞进青铜巨门内侧那个刚刚滑开的暗格里。
是石宇峰！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侧脸在仪器幽光的映照下，沟壑纵横，眼神浑浊而疲惫，却又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最后的光芒。他的动作很慢，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仿佛耗尽了力气，呼吸沉重而艰难。
“……小满……”一个极其沙哑、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带着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特有的、记忆碎片式的混乱，却又在某个瞬间凝聚起惊人的清醒，“……找……找到了……门……钥匙……在里面……”
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在暗格上，而是穿透了冰冷的墙壁，投向不知名的虚空，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存在。
“……父亲……沉江……不是……意外……”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艰难地挤出，“……青铜……碎片……不是……遗物……是……信标……”
他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剧烈的痛苦和挣扎，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他混乱的脑域里尖叫、撕扯！
“……陈冬……他爹……抢走的……是……假的……”石宇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欺骗的狂怒和刻骨的恨意，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迷茫淹没，“……真的……真的碎片……在……在……”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他猛地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太阳穴，枯瘦的手指深深陷入松弛的皮肤，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阿尔兹海默的浓雾再次席卷而来，吞噬了那片刻的清醒！他眼神涣散，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刚才的对话仿佛从未发生。
记忆画面剧烈地晃动、模糊、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
“……星野……养不熟……白眼狼……”“……清欢……妹妹……我对不起……”“……楚河……豹子……兄弟……”破碎的、毫无逻辑的呓语碎片从他口中溢出，混杂着痛苦和悔恨。
画面再次稳定时，石宇峰似乎恢复了一丝平静。他不再呓语，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刚刚被他放入暗格的黑色芯片。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深不见底的疲惫，有无法释怀的执念，有对过往的追悔，最终……都沉淀为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的……决绝。
他极其缓慢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那只枯槁的手，颤抖着，用指尖在暗格内侧冰冷的金属壁上，极其艰难地、一笔一划地……刻下了那行微不可察的小字：
“给……小满……最后的……答案……”
刻完最后一笔，他仿佛耗尽了所有的生命能量，手臂无力地垂下，重重砸在病床边缘。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望着天花板，瞳孔深处最后一点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即将熄灭。
“……答案……在……血里……”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吐出几个模糊到几乎听不清的音节，随即，眼神彻底涣散，陷入了深沉的昏迷。只有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证明着这具躯壳尚未完全死去。
记忆回响……到此戛然而止！
嗡！！！
林小满的意识如同被狠狠抛回现实！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依旧存在！那枚深青色的立方体在她指尖下微微震颤着，内部流淌的液态金属星图似乎因这段记忆的注入而产生了微妙的波动！
“答案……在……血里……”
石宇峰最后那句模糊的呓语，如同魔咒般在她脑中疯狂回响！血？！什么血？！陈冬割腕飙出的血？！还是……垃圾山上，那个抢走碎片的男人留在小石宇峰指甲缝里的血？！亦或是……指向更深层的东西？！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和密集的枪声如同爆豆般从青铜巨门外传来！瞬间将林小满从震撼的思绪中惊醒！
“拦住她！！”
“芯片是我的！！”
“开火！！”
玛丹歇斯底里的尖叫、周绾绾怨毒的嘶吼、苏明镜冷静的命令、子弹撞击金属和岩石的刺耳声响、以及肉体被击中的闷哼……混乱的厮杀声浪穿透厚重的青铜门板，清晰地灌入林小满的耳中！
门外！为了那枚芯片！为了门内的秘密！最后的争夺已经白热化！
林小满猛地扭头！目光如同闪电般射向门轴内侧那个暗格！那枚漆黑的记忆芯片！石宇峰用最后清醒刻下的“答案”！
没有时间犹豫！
她强忍着指尖接触立方体带来的、如同灵魂被持续灼烧的剧痛，左手如同毒蛇出洞，闪电般探向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