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青铜蚀影
冰冷的江水像亿万根淬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石宇峰早已麻痹的神经末梢。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块，僵硬地随着浑浊湍急的暗流沉浮、翻滚。那件裂痕狰狞的青铜爵，被枯瘦如爪的手指死死箍着，沉重的冰冷紧贴着他早已失去知觉的胸膛。每一次水流涌过，冰冷的青铜爵沿便随着他的起伏，无情地撞击着脆弱的胸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如同敲打着他行将就木的丧钟。
视线完全浸没在墨汁般的黄褐与深暗里，只有耳膜被水流挤压得隆隆作响。身体在漩涡里无望地翻滚，某个瞬间，冰冷的江面在眼前短暂分开，浑浊天空的一角携着倾盆暴雨和狰狞的电光撞入视野！
轰隆！
几乎就在这同一刹那，一道粗大如龙的惨白闪电，伴随着撕裂天地般的轰鸣雷声，凶狠地劈开了压顶的漆黑云层！短暂的、足以灼瞎视膜的强光瀑布般倾泻而下，覆盖了整段翻滚的江面！
就在这片地狱之光的照耀下，石宇峰那被浑浊江水泡得惨白发胀的眼珠，无意识地向上转动！
江对岸，那片曾经被青铜集团资本染成金色、布满奢侈会所的河湾富人区边缘，几栋拔地而起、棱角分明如同狰狞巨剑的摩天大楼顶层，刺目的灯光骤然炸亮！如同黑暗中突然睁开的巨大血眼！核心一栋楼的顶层玻璃幕墙内，猩红的防爆警报灯光如同心脏般急促搏动！
隔着雨幕和翻滚的江涛，一幕残酷的默剧以刺目的强光为舞台，轰然上演！
石宇峰失焦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一个穿着骚包荧光色涂鸦防弹衣、戴着半张恶鬼面具、头发被硝烟吹得狂舞的年轻身影——石星野！他正站在那顶层爆裂的钢化玻璃豁口边缘！像一头发情暴虐、立于悬崖的岩羊！他的身体以某种超越了人体极限的疯狂姿态向后大幅度弯曲！手中的重型改装霰弹枪枪口喷着火光！
他的动作完全是癫狂的舞蹈！
枪口死死指向房间内部！伴随着他每一次身体疯狂的摆动，便有一片扇形炸裂开的火光喷射出去！狂野的嘶吼穿透暴风雨的帷幕，隐隐撞入石宇峰的耳膜：“杀！！杀光老杂毛的走狗！！”
霰弹枪每一次喷出的火光，都照亮了顶层办公室里混乱躲避的人影！昂贵的办公家具被狂暴的金属风暴撕扯成惨不忍睹的碎片！水晶吊灯被击中炸开的漫天晶莹碎屑……猩红警报的光束在石星野疯狂扭转的身影上流淌，扭曲如血河！
石宇峰的嘴唇泡在浑浊的江水里，极其微弱地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那泡得浮肿的眼睛死死盯着对岸疯狂杀戮的影子，那个他一手培养、视为血脉继承者的义子。那张年轻扭曲的脸，和他记忆中自己青年时踩在敌人尸骸上狂笑的暴戾面孔诡异地重合了……
“嗬……”一个水泡从口中溢出，带着冰冷的腥味。
又是一股强劲的暗流卷过！巨大的力量狠狠拽着他浮沉的身体向下猛沉！浑浊冰冷的江水再次轰然闭合，无情地吞噬了天光与疯狂，重新将他摁回无边的黑暗和死亡的怀抱中。只有那只握着冰冷爵身的枯手，在水底下意识攥得更紧了些，指骨几乎要嵌入那布满铜绿裂痕的爵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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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另一端，青铜集团核心地下室——昔日白夜操控帝国的“深网巢穴”入口。
厚重的特种合金防护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悲鸣，门体中央向内部凹陷出一个触目惊心的深坑，边缘龟裂的痕迹如同蛛网般蔓延。刺眼的橘黄色切割枪火光嘶嘶喷溅，高温将门体烧灼出骇人的赤红区域，灼热的金属液滴如同泪珠般滴落在金属地板升腾起的恶臭青烟里。几个身着警用重型防爆服的身影，正举着破门锤抵在坑底，每一记沉重的撞击都带着让地面震颤的力量：“一！二！撞！”
轰！轰！轰！
门体发出金属即将断裂的凄厉呻吟！
“嗡——！！！”
刺耳的警报声在地下通道狭窄的空间里陡然拔高到最尖厉的频率，惨红色的光如同实质般涂抹在冰冷潮湿的管道和墙壁上，疯狂闪烁跳动！将人影拉扯出鬼魅般扭曲的长影！门外走廊应急灯“滋啦”一声，齐齐熄灭！整条通道陷入令人窒息的、仅有闪烁血光的地狱！切割枪的火光也显得微弱无比。
“小心！”门外的刑警队长暴吼！话音未落！
嗤！嗤嗤嗤——！！
一股带着浓重甜腥味的墨绿色气体猛地从门体被切割开的裂缝中，如同毒蛇般喷涌而出！瞬间在破门小组面前弥漫开来！接触到那气体的队员脸上的防护面罩发出细微的“滋滋”腐蚀声！防爆服外层特种布料迅速发黑，硬化的边缘开始卷曲冒烟！
“后撤！毒气！”嘶吼瞬间被腐蚀声和警报撕裂！
破门小组如遇蛇蝎般狼狈后跳！沉重的防爆服也无法完全隔绝那钻心噬骨的冰冷感觉！那气体如有生命般扩散、扭动，瞬间遮蔽了切割枪口和探照灯的橘黄光束！
就在这电光火石、视线被阻挡的瞬间！
那扇严重变形、濒临崩溃的特种合金门内，一片死寂的冰冷黑暗中，一道比毒气更浓的、几乎凝固成实质的阴影，如同等待了万年的幽魂，无声地贴着内壁挪动了一寸。
楚河。
他整个人几乎嵌在主机房入口侧壁一道供精密线缆走动的狭窄维护夹缝里，完美的视觉死角。左腕上那只沉甸甸的、流淌着幽暗血色的青铜手环表面，那些盘绕扭曲的暗红纹路如同活物般焦躁地蠕动起来，亮度在闪烁的惨红警报光下忽明忽暗，映照着他侧脸深如雕塑的轮廓。他的呼吸近乎停滞，只有那双深井般的眼睛透过门缝外弥漫的毒气烟障，死死锁定着外面因混乱而闪避的身影。冰冷的杀机如同高压舱内凝聚的液态氮，随时能爆开！
“噗……”
一声极轻微、如同枯叶被点燃的声音响起。被厚重防化服包裹的周绾绾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指缝里漏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呜咽！她单膝跪倒在冰冷潮湿的地板角落，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手中的高倍军用望远镜“哐当”掉落在金属网格地板上！
就在刚才，在毒气喷涌、警报嘶鸣、视线最混乱的刹那，她自身特殊能力捕捉到的最后一帧画面是——
楚河藏身处的正前方，那片黑暗深处的地板上，赫然散落着一小堆极其不起眼的、黄褐色细如沙砾的粉末！粉末边缘处，一个极其微小的、带着刺眼电弧的淡蓝色光点，如同活物般在粉末堆中一跳！紧接着，那堆粉末的边缘猛地蜷曲、碳化、崩解！化作细小的黑尘！空气中弥漫开极其微弱的电火花烧灼金属的独特臭氧腥味！
磁粉炸弹！最新一代纳米级引爆物！延时触发或感应引爆！无解！楚河脚下这条路的终点，根本就是死地！这是他布下的最后绊线！
嗡！！！
突然！楚河左手腕上那枚青铜手环猛地爆发出远超平时的浓郁血光！如同炼钢炉喷涌的铁水！光芒之盛，将他深陷于阴影中的半张脸都映得一片妖异血红！环体内部那些蠕动流淌的红色纹路骤然变亮、凝固！仿佛整个手环被烧到了炽白状态！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瞬间从手腕窜向心脏！这不是生理疼痛，更像是某种直抵灵魂深处的烙铁灼烫！那光芒和剧痛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零点一秒，旋即骤然熄灭！楚河紧贴墙壁的身体绷紧如弓弦，闷哼被狠狠压在喉咙深处，额角沁出豆大的冷汗！
是惩罚？还是警告？！
楚河血红的眼瞳在瞬间的剧痛后猛地缩成针尖！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灵魂！他布下的绊线被触发……有人就在刚才……在门外……用某种超越物理距离的方式……隔空……干扰甚至激活了他的罪孽刻度？！
答案几乎不需要思考！是他！
楚河冰冷的视线瞬间洞穿了弥漫的毒气烟雾，鹰隼般捕捉到那个刚刚抬起手、捂嘴蜷缩在角落的身影——周绾绾！那只刚刚捂嘴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极其微弱、常人无法感知的能量波动涟漪……她在用那种该死的能力感知这里！并且……在同步干扰！
这个女人……窃取记忆还不够？！她竟敢……
一股暴戾冰冷的杀意瞬间取代了所有痛楚和震惊！楚河的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隐藏的刀鞘！动作快得带出一片残影！
与此同时！
轰！！！！
最后的撞击落下！
巨大的金属悲鸣响彻地下！那扇特种合金门猛地向内崩飞！带着半融化的切割边缘和弥漫的墨绿毒气！像一道巨大的破城锤，砸向内部空间！
门外的强光手电筒光柱如同乱舞的苍白利剑，立刻刺破浓雾毒气！几条迅捷如鬼魅的身影在光柱切割下扑进门内！
“警察！放下武器！”吼声震耳欲聋！
楚河的身影在那巨大门板被轰开的瞬间，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弹簧猛地松开！不退反进！他身体压得极低，如同一道贴着地面暴射而出的血色箭矢！右手指间那柄通体墨黑、形状如同放大了数倍的乌黑围棋子的冷钢匕首，带出一道无声的死光，直刺周绾绾蜷缩的咽喉！
周绾绾眼角扫到那道暴起的阴影！冰蓝色眼眸深处爆开刺骨的恐惧！身体反应比意识更快！双手猛地在地面网格上一撑！如同受惊的鱼，一个狼狈却迅捷无比的侧滚翻！噗嗤！冰冷锋利的匕首擦着她的脖颈带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滚烫的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