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以牙还牙

    慕容遥眉头紧锁,忧色愈深:“眼下无人起疑,只因表面并无利益相关,多年来阿笙又行事低调,他们自然不会将这惊天之举与阿笙联系起来。可来日呢?一旦阿笙为卫家鸣冤,朝堂之上那些老狐狸,岂会嗅不出其中关联?到那时,他们便会想起阿笙从前的忠勇无双。”


    他屈指细数:“放眼洛阳,能连闯三座重臣府邸来去无踪、如入无人之境者,除顶尖暗卫不作他想。而宫中与各府暗卫皆出自暗卫营,为陛下所赐。且不说他们终究听命于陛下,那些豢养暗卫的主家作为皇亲贵胄,哪个不是明哲保身之辈?这般不计后果的雷霆手段,岂是他们敢为?”


    “况且,除易儒事涉己身,其余人与逍遥王府、与卫家素无瓜葛,何必行此险招?如今王府自身难保,也不可能是易儒所为。”


    “阿笙若再为卫家鸣冤,凭借暗卫出身的根底,加上昔日与逍遥王妃的旧谊……纵无如山铁证,也足以令满朝文武认定,昨夜之事,必是阿笙一手主导。四大酷吏再恶贯满盈,终究是朝廷命官。阿笙动用私刑、重伤大臣,此乃大罪。届时陛下震怒,你如何脱身?”


    焕游笙神色未变,指尖在紫檀案几上叩出清越声响:“我既敢做,便不怕人知。便如扶南所言,只要拖到我为卫家洗脱冤屈,木已成舟,我便不算辜负了从前的自己。到时陛下欲如何处置,革职查办抑或下狱论罪,我绝无二话,甘愿领受。”


    慕容遥凝视着她平静之下涌动的决绝,深深叹息,疲惫地倚在案几边缘:“我便知……阿笙这十年的圆滑世故、韬光养晦皆是表象,心中执拗,分明从未变过。”


    焕游笙闻言,眼底终于漾开真切的暖意,语带调侃:“我若真变了性子,扶南才怕是要对我失望了。不过……”她话锋一转,“扶南方才说错了,非是三位重臣府邸,而是四位。”


    慕容遥微微一怔:“阿笙是说拓跋狰也……”


    焕游笙颔首,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怪只怪这位‘铁血判官’平素太过怠惰,日上三竿犹自高卧,仆从亦懈怠,竟至这个时辰还未发觉他们的大人已在自制的‘铁笼’里苟延残喘。”


    她刻意加重“铁血判官”四字,这民间起的诨号,此刻听来讽刺至极。


    所谓“铁笼刑”,是用铁笼罩住犯人头部及全身,向内钉入楔子直至其筋骨寸断、颅骨碎裂。


    那般场景,即便不是亲眼所见,只是设想一下,也让人汗毛倒竖,这世间怕是再没有比首创此刑之人更适合领受其中滋味的了。


    慕容遥喉结滚动,忽觉口干舌燥,顺手抄起焕游笙案上的青瓷茶盏欲饮,一口下去才惊觉茶水早已冷透,冰得他一个激灵,连忙放下:“冷的?”


    “谁许你用我的盏?”焕游笙责怪一句,却无真怒。


    她起身绕过宽大书案,拎起一旁小炉上温着的铜壶,亲自为慕容遥重沏新茶。


    慕容遥自然跟到桌案对面,接过她递来的热茶暖手,忧心未减:“阿笙此举‘围魏救赵’,虽则对酷吏有所震慑,挫其凶焰,但怕仍不足够。他们手下各有心狠手辣的徒弟爪牙,很快便能补上空缺。届时卫尚书仍难逃皮肉之苦,若熬刑不过认了罪,案子一结,万事皆休。”


    焕游笙手上斟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语气却寒如冰刃:“此事我既做了,便不懂何为‘适可而止’。庆王能用铜匦构陷忠良,我为何不能用铜匦清剿蠹虫?”


    她放下铜壶落座:“昨夜,我已严刑拷问那‘四大阎罗’,将他们这些年罗织罪名、屈打成招、贪赃枉法的累累罪行,桩桩件件记录在案,逼其亲笔画押。又趁夜在其府邸密室暗格之中,搜出了诸多铁证——受贿账簿、伪造的供词、栽赃的赃物清单……一应俱全。”


    她终于锋芒毕露:“今夜,这些认罪状与铁证,便会被投入铜匦。想来,这些酷吏利用陛下信任,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如今证据确凿,刑部和大理寺处置起来,定然比构陷卫大人的案子更快、更雷厉风行。而他们的门生故吏、家族子弟,一个也跑不掉,都将受到牵连清算。”


    “那投匦之人……”慕容遥追问,此事至关紧要,不容有失。


    焕游笙胸有成竹:“是刘御史的长子刘铮。我与他本就不过一面之缘,昨日夜色深沉,我又蒙面而行,他断然认不出我。其父当年被拓跋狰以‘铁笼刑’活活折磨致死,刘铮身负家传武艺,与酷吏有不共戴天之仇,誓要血债血偿。由他投匦,再稳妥不过。”


    “如此便好。”慕容遥心下稍安,忽又想起一事,“听闻自言今晨匆匆离了洛阳,想必也是阿笙的安排?”


    焕游笙微微颔首:“正是。我身为羽林将军,轻易不得离京,旁人我信不过,有件事托程公子去办。扶南可还记得鄂州千灯照夜那家灯谜铺子?你曾说过,那是前朝卫涛娘子所开,她特制笺纸的暗纹,仿的正是宫中金花笺样式,在民间流传甚广。”


    慕容遥呷了一口茶水,眼中精光一闪:“阿笙是说……”


    焕游笙压低声音,倾身向前:“逍遥王妃昨夜带来一片火盆中抢出的残笺,正是指认卫大人私用宫笺的‘证物’。我仔细验过。”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那半片焦黄纸角,放入慕容遥摊开的掌心:“此笺所用竹浆,掺杂了鄂州特有的青檀,质地纹理与宫中只用上等桑皮所制的金花笺迥异。更关键的是,边缘所印鸾凤纹饰,缺了陛下登基后方才新增的日月徽记。”


    慕容遥指腹摩挲残笺边缘与质地,感受着那细微的纤维差别与缺失的徽记纹路,终于如释重负:“如此,卫大人翻案,胜算大增。”


    ……


    刘铮不负所望,当夜便将检举信、口供与铁证悄然投入铜匦,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


    翌日,宫中传来急报,皇帝震怒之下,当即下旨将印无咎等四人处以极刑,其亲眷故旧也尽数受到牵连。


    一时间,整个洛阳城乃至大启境内,再无人敢与“酷吏”二字扯上干系。


    四人发明的种种酷刑一夜之间尽数废止,就连寻常刑讯也大幅减少,即便万不得已要用,也是慎之又慎。


    至于庆王,因其与四人暗中勾结之事已在印无咎等人的供词中露出端倪,唯恐受到牵连,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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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不暂时安分下来。


    正如焕游笙所料,尚书卫玄寅一案本就是庆王构陷,证据单薄,再查也无结果,加之其朝廷命官身份,在定罪前无人敢对他施刑,案子就此搁置。


    也是至此,焕游笙才明白,此前自己实在是太过悲观——庆王其实远未到能够只手遮天的地步。


    这得益于皇帝登基以来的一系列举措:设立凤阁、移风易俗、打破门阀垄断、革新科举、强化法治、推行“以德治国”,终成“君子满朝”之象。


    可以说,大启朝廷从不缺忠臣良将。


    而庆王,且不说作为外姓之人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单论其秉性不端又无才干,便入不了这些忠臣的法眼。


    再说庆王麾下党羽,虽依附于他,却也各怀鬼胎,正所谓“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一旦庆王势弱,这些人即便表面不叛,行事也不免虚应故事。


    先前卫静姝四处求助却无人响应,主因是朝臣对皇帝心生失望,全无作为之心,更遑论冒险;其次仍是上行下效,因循卫家曾惹圣心不喜的旧例。


    旬日之后,狱卒大抵也察觉此番不同往日,卫玄寅或有翻身之机,态度遂渐缓和。


    加之卫家上下日日打点,卫玄寅在狱中的日子虽如何也算不上好,总归未再受苦。


    ……


    转眼进入深秋九月,凉州传来捷报:在御医精心调治下,薛乘风已脱离险境,司徒玄明也已完成善后事宜。


    不日,二人将随公主一同返京。


    焕游笙知道,这个于多数人而言的好消息,听在庆王耳里却是噩耗。


    司徒阁老素有刚正不阿、明察秋毫之名,他的归来必将大大减轻卫家翻案的阻力。


    更令庆王寝食难安的是,立世安公主为储的呼声日渐高涨,而战功赫赫的驸马薛乘风经此一劫,与公主的情谊想必更加深厚。


    值此情势,庆王极可能狗急跳墙。


    还未破晓,薄雾笼罩着沉睡的洛阳城,焕游笙已与慕容遥在将军府正厅相见。


    她眉宇间带着凝重,语速比平日快了几分:“今日恰逢十日一次的朝会,庆王定要有所行动,程公子到了何处?”


    慕容遥显然彻夜未眠,眼底倦色难掩,神情却镇定:“按照最后的消息,他日夜兼程,今日当能抵京,最迟不过午时。”


    焕游笙霍然起身,玄色官袍在昏暗烛光下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来不及了,我去迎他。”


    慕容遥深知事态紧急,并未阻拦,只郑重道:“若有变数,我自当尽力周旋于朝堂。阿笙,务必小心。”


    焕游笙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疾步而出。


    院中马厩里,当年世安公主所赠那匹大宛驹鞍鞯齐备,及至中年,终于有了驰骋之机。


    它与它的主人一样,即便蛰伏多年,仍旧锐气不减。


    只见焕游笙一个纵身跃上马背,双腿一夹,枣红骏马顿时如离弦之箭,冲破黎明时分的薄雾,向着城外官道飞驰而去。


    小剧场:


    慕容遥:骨头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