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骤雨(第2页)
就是这一眼,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冰手狠狠攫住。
那股强压下的恐惧与杀人后的巨大冲击,瞬间被另一种更尖锐、更冰冷、更令人窒息的情绪所取代——一种被至亲利用的彻骨寒意。
她怎会不了解自己的母皇?
她们做了二十几年的母女啊!
只需这一眼,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母皇早已悄然到场。
她一直隐匿在某个阴影里,就在不远处,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她目睹了杜若的疯狂,目睹了自己夺剑的惊惶,目睹了她如何恐惧地试图自卫,更目睹了杜若如何主动迎上剑锋,带着绝望与解脱选择赴死!
这位九五之尊只是不愿直面杜若的死亡,不愿亲口下达那道处死的命令,也不愿让杜若临死前怨恨的对象指向自己。
她自知无法回应杜若的感情,也知无法袒护他犯下的滔天罪愆(qian)。
她要保全自己“不忍”和“公正”的表象,所以她选择了沉默地旁观,任由一切发生。
直至尘埃落定,直到她最疼爱的女儿替她完成了这最血腥、最残酷的一步,染上了弑杀的重负,她才如同一切尽在掌握般,从容地现身收拾残局。
世安公主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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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智愈发昏沉迷离,她想起曾经缠绕自己多年的梦魇——那个母皇亲手将她扼杀在襁褓之中的噩梦,想起三哥哥的死,想起他临终前未能吐露的秘密……
然后她的思绪坠入更加光怪陆离的深渊,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声音在疯狂无序地尖叫回荡:
可是,她明明看到了啊!
母皇她明明看到了!
看到了方才情况有多紧急,看到了自己这个她一向最疼爱的女儿是如何在泥泞中挣扎,如何被恐惧淹没!
然而,她只是看着!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直到杜若死去,直到她需要处理的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和一个心魂俱碎的女儿时,她才姗姗来迟。
世安公主猛地低下头,将脸更深地埋进薛乘风被雨水浸透的衣襟。
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无声地滚落。
母皇是从何时开始变的?
抑或,她从未改变?
她心底深处或许仍保有柔软与悲悯,只是这柔软与悲悯,永远排在冰冷的皇权之后,排在她自身的安危之后……即便,是对待她至亲至爱的女儿……
最可悲的是,自负最为尊贵的自己,竟直到此刻才真正看清这个残酷的真相。
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回杜若身上,停留了片刻。
雨点敲打着他苍白僵硬的面颊,冲刷着残留的血痕。
半晌,一个听不出任何情绪、低沉的、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事实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鼓:“他……终究还是爱我的。”
皇帝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异常清晰,又带着一种空洞的、近乎自语的缥缈。
那是感慨,亦是惋惜,更是为这段扭曲的关系盖棺论定——杜若的死,最终证明的,只是他对皇帝至高无上的“爱”。
相伴多年,杜若向来奉她为天。
纵然他铸下大错,罄竹难书,无力回天,究其根本,不过是为了博她欢愉。
皇帝也……确实喜欢过,否则岂会如此纵容?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逸出,皇帝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情绪:“尽快葬了吧。按……”她极细微地顿了一下,“内侍旧例。”
既非天子侍君,因为杜若死有余辜;亦非罪臣,因为皇帝不舍。
内侍旧例,既是对杜若身份的最后界定,亦是对这段复杂情感的无奈结语。
宫人立刻躬身领命:“遵旨。”
雨,依旧滂沱。
皇帝的目光再次抬起,越过重重雨幕,落在女儿身上,终于注意到她单薄的肩膀在风雨中瑟瑟发抖,遂对一旁的焕游笙吩咐:“送公主回府。”
“是。”焕游笙并未试图从薛乘风手中接过公主,只是伸手稳稳扶住他可能已麻木僵直的手臂,给予支撑。
世安公主感到身体被小心抱起,她死死咬住下唇,舌尖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她知道,从此刻起,有些东西,也如同这明堂废墟一般,在她心里彻底崩塌、冷却,只余下焦黑冰冷的断壁残垣。
小剧场:
慕容遥:好样的!就因为我不能骑马,直接把我丢下了!
焕游笙: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慕容遥:这次怕是哄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