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交锋

    凉风习习，把醉意吹散不少，灵台难得清明。

    她必须要好好审视她和韩信的关系了，只要他一日还是大将军，她一日还是司马，他们就要相处一日。

    她总不能一直躲着，避着，一直骗自己。

    仔细想想，从她被绑到他面前，说出韩重言之时，他应当就知道她是重生之人了。

    所以，他故意装作不知道，演给她看吗？那他足够老练，连她都骗过了。

    罢了，前生她也骗过他，算是扯平了。不怪他演，怪她蠢笨，未能早些看出来。

    回忆他们近半年的种种，赵令徽暗自嗤笑一声。她应当早就看出来才是，是她一直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

    与其说不愿意相信，更不如说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身为大将军与司马，他们的关系必须稳定，必须和谐。

    身为宣陵君，她必须勾着他、讨好他，无路可走了，她必须要杀了他。这是为了姊姊，也是为了将来的局势。

    身为赵令徽，她对他没什么恶感，甚至喜欢他的才华与面皮。

    可她推他上死路、背叛他，是事实，若他不记得前生，她还可以只作为前三者去逢迎。但他记得，所以她便拿不准他是否还信自己的逢迎，她的假意温柔在他这是否还管用，他是否还会如前世一般，决不从吕雉。

    对于背叛过自己的人，怎么可能毫无芥蒂呢？

    他对她还有些情谊。这是她试探出来的，也是震惊的。甚至他会因为她的处境，而被牵动情绪。

    既然有情，那应当是还有回旋的余地罢。她摸不清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也摸不清他对大王的态度。

    他忍了这么久，恭顺至而今，是蛰伏报仇，还是真的听进去了她的话？

    除此之外，得知他亦是重生之人，赵令徽竟然有几分欣喜之感，似乎有他乡遇故知之感。原来，这世上不止她一个人，背负了许多。

    今世，她依旧选择过独木桥，依旧求的是荣华富贵，封侯拜相。

    那他呢？他所求什么？

    赵令徽重重叹了口气，她看得透许多人，独独看不透他了，许是因为，她自己就乱了。

    北风吹起她的衣角，猎猎作响，赵令徽扶着城墙，思绪又陷入了混沌。

    “令徽。”

    尾音刚落，一件厚重的大氅被披到了赵令徽身上。赵令徽抬眸望去，原来是韩信，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像是知道她会问什么一样，韩信笑了笑：“平阳城的冬天很冷，夜里风更大，你一路奔波，还未歇息好，刚饮过酒，身上衣衫单薄很容易得风寒。我看你离开宴席，怕你醉了，就跟过来瞧瞧。放心，他们喝地痛快，你我不在不会有什么的。”

    其实韩信站在城楼下看赵令徽看了有一会了，他一直没有惊动她。他知道她有心事，她需要一个人待一会。

    赵令徽张了张嘴，想要问的都被他说了，便改口道：“多谢。”

    在他出现的一瞬间，赵令徽就敛起来了身上所有的情绪，眼内翻涌的情绪归为平静，纵目望着平阳城。

    “令徽有心事？”韩信目光落在她脸上，月光映在她瘦削的脸上，如白玉如露珠，叫人挪不开眼。

    并非是赵令徽掩盖地不好，只是韩信对她太过了解了，哪怕是一刹那，也能精准地捕捉到她的情绪。

    “担心战况罢了。”赵令徽没有直接否认，而是扯了个理由。担心战况，也确实是她忧心忡忡的一部分。

    如今才定三秦和魏国，尚且还有代国、赵国、齐国等，南面更有项羽，不能不担心。哪怕赵令徽已经经历一边，依旧不敢松懈，稍微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新正第七日，我们就出发去攻代国。”韩信悄悄往赵令徽身侧挪了一步，“令徽无需担心，此战必胜。”

    这个消息让赵令徽吃了一惊：“新正第七日？这么早吗？”

    上辈子攻下代国，是在高祖三年的四月，如今这提前了差不多三个月。掐指算算日子，如今已是十二月二十四了，也就是说，还有不到七天，就是新正了，新正一过，大军就要开拔。

    代国，势在必得。

    “兵贵神速，我们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韩信见赵令徽没有挪远，眼里的笑意加深了。

    赵令徽低垂着睫毛，心里盘算粮草、军备这些事。

    韩信眼神定在她低垂的睫毛上：“粮草车马之类，令徽先不必思量，这几日你先歇着，我们过几日慢慢说。”

    顿了顿，他道：“令徽与我生分了。”

    “怎么会！”赵令徽下意识地反驳，一抬头，对上了他笑意盎然的眸子，“大将军多心了，只是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近乡情怯了。两月不处理军务，我心里着急嘛。”

    “那就好。”

    这一来一回，赵令徽醉意倒是清减了不少：“对了，钟离昩他……？”

    打路上听了曹参讲的，赵令徽就一直在思索如何应对钟离昩，既然她把人绑来了，就得把人劝服。

    “他还是被绑着，被人看着。”韩信摇摇头，这都快半个月了，他还是犟着，连他都不肯见。